天启七年（三）（1 / 2）

一睁眼就看见独孤桓弈靠在软垫上，天已经大亮。昨晚直到睡着前，他都在轻声重复：“别哭，睡吧。”

我朝他爬过去，不敢碰他胸口：“没事吧？”

他没应声。我很理亏地低着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不知道我在他眼里是什么模样。总之独孤桓弈没生气，反倒乐呵呵地捏我的脸：“黎央，你怎么这么可爱呢？”

听到身后有动静，我吓了一跳，才发现陈老太医早已在屋里等候多时，大约是得了独孤桓弈的指示不要吵醒我。

独孤桓弈招太医上前，对着上面喊了声，叶三儿，送黎央回宁清宫。

“我、我能看看吗？”

“又不是看看就会好。”桓弈揉揉我的头。“回去吧，今天要挑贴身太监的，别晚了。”

叶三说了声得罪就抱起我走了。

回宁清宫用午膳时，身边多了个亦步亦趋的小太监。路上遇到艾水，抱着独孤黎原。我问，这是带小原去挑贴身太监吗？

艾水原本是独孤桓弈宫里的贴身侍女。几日前独孤黎原发了高热，独孤桓弈叫陈老去看也没什么办法，人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命是险险保住脑子却烧坏了。这件事传遍宫里，没少人落井下石，独孤桓弈就把艾水派过去照顾黎原了。艾水不像其他婢女那样柔柔弱弱的，抱着黎原毫不费力。独孤黎原出了事，我身边便有人嚼舌头，被萧贵妃命人拖去打完板子扔进了浣衣局。萧贵妃当时郑重其事跟我说，二殿下命苦，望乾是做哥哥的，要照顾好这个弟弟，看到欺负他的人只管叫拖下去罚。

不知道我身边的小太监张楚被净身房总管吩咐了什么，人才七岁，胆子却挺大的，跟呆呆的黎原呵斥：见了大殿下还不行礼！

叶三身份隐秘不便支使，只好叫艾水替我打了张楚两耳光，回了宁清宫碧微应该会帮我管教。

“我跟小原一起去。”

先前，老三独孤黎肃已经挑过人了。我其实也没有什么主意，于是叫艾水替黎原看看，挑了几个。

牵了独孤黎原的手走到三个小太监面前。

“小原，有没有喜欢的？”

黎原先是抓了下中间人的衣服拽了拽，扒着衣服上的绣线拨弄半天，又摸摸左边人的袖子，突然拉着右边人不放了。

“这个？”

黎原没理我，兀自用力拉扯着右边人的手，我这才发现他是在扯那小太监手腕上的串珠，想要扒下来。我无奈：“给他。”

没想到那个小太监跪下来，伏在地上磕了好几次头：“这是我家里人的遗物，求求殿下不要拿走！”

“你家人呢？”

“都没了。”

“那就你。”我拉起黎原的手。“我弟弟，以后你跟着他。珠子给他玩，不会丢的。”

我见他长得还算顺眼，将他叫到一边。

“你叫什么。”

净身房总管往这边看，没敢插话。我知道太监的名字是主子给的。嫌小太监支支吾吾的太烦人，我踢了他一脚，他赶紧说，宁翥。我叫他在地上写给我看，我一瞧，笔画太多了黎原肯定认不了，不过艾水识字是没问题的。

“你以后就叫这个。”

宁翥愣了，嗫嚅半天没说出话，眼睛湿湿的就要哭出来。

我瞪他。“不许哭！”

净身房总管以为有情况，谄笑着说还有几个人选听话长相也好可以选，作势要打宁翥。我叫他滚开，拉低宁翥衣领低声说：“我弟弟有点笨，让他喊你宁。好好对小原，不然我叫艾水收拾你，听到没有！”

宁翥越过我看见身高体壮颇有英姿的艾水，缩缩脖子，嗯嗯了几声。

独孤黎原已经对珠子不感兴趣扔地上了，开始玩自己袖子上的滚边。我捡起串珠还给宁翥，拍拍黎原让他看过来，指着宁翥说：“宁。”

我教了好几遍才让独孤黎原明白这个小太监是宁。独孤黎原终于喊出宁这个字的时候，宁翥被我踢了脚赶紧应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