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七年(三)(2 / 2)
终于让两人互动形成条件反射,我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迟钝地发现,这个傻儿子好像我替独孤桓弈养了。
等等,萧贵妃是这个意思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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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孤桓弈受伤之后,足有一个月没见到他,倒是北方鞑靼举兵南下的消息露出了风声。
那个消息是偶然泄密的军机。萧贵妃父亲是安平大将军副将,给萧贵妃传信说自己随军北调,此行或许凶险。
我知道自己无意听到了不该听的东西,找了个无人的地方喊了声叶三。叶三对我会支使他十分惊讶,不过他耳力惊人,早已听见宁清宫内的事。
听他尽量用两岁小孩能听懂的方式跟我说他会汇报皇帝,我有些好笑。想了想,问他父皇怎么样了。
结果叶三自作主张去报了禄华殿。一炷香的时间就回来了,哭丧着脸跟我说他带我去东阁,顺便带上换洗衣物,最好是简单点的。
我比他更懵,这些东西轮不到我来打点,打出生起我连袜子都没亲手套过。我俩翻箱倒柜了半个时辰才凑足东西。我抱着衣服鞋靴,叶三抱着我。他脚下发力一跳,我们俩就在房顶上了,瓦片竟然没有被踩响。
我看叶三站在屋檐上没动,望向禄华殿的神色十分悲壮,拉拉他袖子。“怎么了?”
这回叶三没管两岁小孩能不能听懂,竹筒倒豆子样噼里啪啦地:“殿下不是问皇上怎么样了嘛,属下刚脑子一热这就跑去问了,皇上吩咐带你收拾收拾东西去东阁过夜,属下还没来得及走,皇上喊住我问擅离职守是不是该罚,我回该罚,皇上问该罚什么,我按规矩说罚鞭子,皇上又问罚多少,方一那个孙子在房梁上抢着喊按规矩去领五十鞭,然后皇上问我记不住规矩该罚多少啊,方一说三十,皇上说这还不知道再添二十吧,但看在属下忠心为殿下的份儿上减四十,我谢过皇恩,皇上说别急着走,总共多少鞭知道不,我说七十,皇上又说要不晚上领过鞭子去国子监祭酒韩大人府上补补数科,再罚一个月俸就当学费了,殿下您知道数科是什么吗......”
实在听不下去。“叶叔叔不要难过,”我安慰性地拍拍他胸口。“我跟桓弈求情去。”
叶三刚跃出几步掠上墙头,脚下一个趔趄。“殿下,皇上的名讳不可以乱喊啊......”
我手没抓稳,抱在怀里的衣服最上面压着的一双靴子飞出去。地上传来一声“啊!”,不知道哪个倒霉蛋被歪打正着。我跟叶三面面相觑,发现地上有个女人定定地看着我们,尖叫一声,昏倒了。
方一啊叶三啊这群人好像从来不走正门。叶三抱着我刚跨进东阁的窗户,就听屋外路生:
“大殿下近侍的婢女红沁说,殿下收拾东西出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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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把宁翥的串珠借独孤黎原玩过,小家伙一见到我就跟在我屁股后面粘着,比对他娘嫣妃还亲。偏偏周围人见着就要夸,管它能不能往小屁孩身上套的溢美之词都使出来了。在半个皇宫人口的怂恿下,我只好硬着头皮兄友弟恭了。
更要命的是,两个字的词从独孤黎原嘴里从来蹦不出来,简直像独孤桓弈殿里洁牙用的那个什么牙膏,挤一把出来一点。我听黎原要么喊皇要么喊兄,头疼之下教了他“哥”这个字。小家伙不学还好,学了之后,听艾水说有事没事就喊哥,而且“哥”前面往往还先喊了个“要”字。见着嫣妃,她看我的眼神快把我撕碎吃了,可眼下御园赏花,又巴不得我把她儿子当自己亲生的一样带着。实在搞不懂为什么。
对了,独孤桓弈走之前我得问他多讨些牙膏。
萧贵妃昨夜叮嘱过,今天是很重要的日子。御花园里到处都是袅袅婷婷的倩影,再就是我一干弟弟妹妹。
孤桓弈要北上去打仗了,可饯行应该是明天,今天叫半宫的人出来晒太阳好没道理。
宁翥的牛皮糖程度也就比黎原少粘乎一点点,话还特别多,趁我带着黎原往人少的地方走,凑过来神秘兮兮地说:“殿下近来有没有听说宫里怪物出没?起因啊,据说有个姐姐早上被人发现晕倒在地,醒来之后一直扑腾喊怪物,两个公公都压不住。那个怪物特别高大特别强壮,能跳到宫殿顶上,身子有两个人宽,而且最可怕的是有两个头!”宁翥比划了下。“另一个头长在胸口上,四只眼睛会发光!那个姐姐说怪物朝她砸了两只小孩的鞋子,肯定是吃人剩下的。”
张楚添油加醋:“而且听说啊,双头怪物其实是吃一个小孩就会多一颗头的。不过宁翥你说的不对,在场的两个公公根本就没发现什么小孩鞋子,怪物肯定是连人带衣服吞掉了。”
我捂着黎原耳朵不让他听这俩瞎扯,脸早烧起来了,借口开溜。
丢死人了,后宫都传遍,独孤桓弈肯定早听说过,明天送行我脸往哪儿搁啊。
晚上被带去西阁提这事儿的时候,桓弈忍着笑没出声。叶三又热血上脑擅离职守,好在我帮他求了第二次情,给免去六十鞭,叶傻子不知道哪里多数出来的十鞭挨了还兴高采烈谢主隆恩。用独孤桓弈的话来说,稀罕,哪里捡来这么个稀罕东西啊。
临行前独孤桓弈特许萧贵妃带我到皇城门下送别。他一身铠甲有些费力地蹲下来,问我:“黎央,有没有话想对父皇说?”
我很想抱他一下,但是不合规矩。“愿父皇旗开得胜,早日凯旋归来。”
“没有自己想说的话吗?”
昨夜,萧贵妃把自己关在殿内偷偷哭了。大概是因为将士锐气盛得刺目,也可能因为城外风沙容易迷眼,我眼睛有些酸涩,想了想,用只有我们能听见的声音说:
“我等你平平安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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