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三.逃嫁(1 / 2)
初云蔽日,初春倒寒天冷,拂柳风凌厉,枝条前些天才抽的绿绦巍巍颤颤萎凋。临渚殿内寝,青白素衣的主奴择了件夹绒衣裳,奉于玉冠少年。
“当真是见鬼。”明赫涟渚愤懑不乐,操着一把剪子胡乱裁一通,奇姿异态的上好贡景残残缺缺,他仍不放过,回手摔碎栽树的青鎏深盆。
“殿下快别气了。”奴牵抹温笑,不行礼不作揖,自顾自展开绒衣,披上少年肩头,“当心身子。”
少年倒也不拒,任他加衣,恶狠狠按下剪子,转手抠着檀木桌角,秀气眉眼中透着点点恨,神色愈发阴暗郁卒:“别叫本殿逮住是哪个混子背地里做的好事。”
阿真听明赫涟渚埋怨连连,知他正气在头不好多语,顺理盘曲细毛乖顺退至一旁,半蹲身子清理满地残枝败叶、破块碎瓷。
俗话说得好,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分明差一点儿即可逃出宫去避避风头,万万不想紧要关头出岔子。
不明缘由的功亏一篑。
“阿真,我实在气不过。”
阿真唤一黄衣拿开那些残物,微弯腰郑重其事地行了礼,应语:“殿下,此次逃宫已然惊动帝后,帝城内外守卫皆翻三倍不止。既未一举成功,如此再无机会,殿下不如认命。”
“别再逃了,殿下。”
“阿真。”明赫抬眼瞥阿真,早知晓他嘴里吐不出顺耳的话,委屈地撇嘴,“我不过觉着奇怪,好好的怎就不能动弹了。”
一想他即将跨出外层宫门之际,忽的手脚僵硬,以诡异姿势一动不动定在原地,招引来往众人诧异的目光,明赫登的红皮,羞得捂脸。
大好山河,慢慢光阴年岁,他当想认命,奈何瞒不过弥漫心头的不甘。
像个二愣子定立不动无法言语,心酸地望着一步之遥皇宫大门外的春光烂漫好风景。
于诸多宫人诧异瞩目,教群死心眼的皇宫守卫团团包围,一口一个殿下,恭恭敬敬的给“请”回了宫。
此番经历完全不符合常理,明赫涟渚下断论。
见自家殿下如此烦恼忧愁,阿真不由升起分忧之心。
听晨起入殿伺候进膳,泼洒打扫的小奴们私下里偷闲的非非杂谈,阿真缓道:“听闻昨日千宁山千尘尊者临访皇宫,随后……”他瞧明赫果真起兴趣,接着道,“不到半个时辰,众人迎了殿下回宫”
“千尘尊者?那个民间传的神乎其技,连父皇母后都深信不疑的江湖神棍?”
低语咀嚼千尘二字,明赫微眯心想此人或许真会些邪门歪道。
他对这变戏法的江湖骗子感了兴趣,料哪日前去会一会。
明赫只觉得激动和愤怒,想把千尘染碎尸万段。
拍案而起,定下择日不如撞日,高声嚷道:“定是那江湖神棍用妖法把本殿定在宫门,本殿找他算账去,他唔……”
阿真闻言忙骇的一愣,见明赫碎尸万段气势,来不及替千尘默哀,更顾不得尊卑身份,连上前伸手捂住少年喋喋不休的嘴。
阿真自幼贴身服侍明赫,私底下两人早已情同手足,尊卑早抛掉,独差称兄道弟。
扪心而言,阿真自小伴明赫长大,自三殿下明赫昱然那处听闻与曜国婚约后,不止一回觉得若曜国太子乃真心实意的求娶,七殿下嫁出大阙也未必是件差事。
明赫七殿下的相貌和性情皆与通常男子相去甚远。与铮铮铁骨相较,七殿下的容姿秀丽柔美有余英气阳刚不足,性子往常待人阴晴不定,长年的娇惯纯白的性子更染上几分任性骄横。
胎里不足出生体弱,离了父母兄弟无人呵护,惹祸闯事一顿打抗不过去。
阿真由户连部所出,虚长明赫涟渚几岁,此番户连部叛乱多亏七殿下与三殿下力保他方得躲过一劫。
七殿下生来心高气傲,从小事事不甘落人一步,非得挣个最好。病痛折磨夜夜不得安眠,明赫眼下一圈青紫越发色重,收拾换洗衣裳时不时见咳出的干涸血迹,十几年来帝后满界寻来的名药奇丹明赫吞下去不少,偏不见效,阿真瞧在眼里急在心里。
年纪尚小,做事易冲动易受激,总轻信他人,莽莽撞撞的不计后果,到底七殿下病弱,长年养在深宫,不识人真面目。曜国太子若交付真意,愿安护殿下一生无忧,莫教他卷入皇权江湖纷争,嫁予他安安稳稳平淡一世也无不可。
“殿下,此话可说不得。”阿真松开手道,“千宁山乃今顶强盛的仙生门派,千尘尊者贵为众派之主,岂是江湖上野路子可比的。殿下不敬的话若被有异心的人听去传入陛下的耳朵,批下来的罚可不单单是禁足了。”
今世道动荡,妖魔横肆,存世千余年拥众人修士的千宁仙派自然成保护平民百姓,守卫正道太平的依仗。
作为千宁山主心骨的千尘尊者,相传相貌清逸俊朗,绝剑傍身法力无边,下至黄口小儿,上至达官贵族,皆人人称赞,奉其为仙神。
明赫殿下口无遮拦,随随便便给千尘染安上神棍的名头,骂他江湖骗子,传出去必招来民怨。
“呵。”明赫涟渚不屑地冷笑一声,阿真的劝一字未听,“妖言惑众,看本殿怎么收拾他。”
少年秀丽的眉头一挑,眸彩熠熠:“等着被报复吧。”
·
“尊主,那明赫七皇子今日又来了。”幽阁内一道略显无奈的清朗音传响。
身着玄绸纹缎的英气少年自雕栏朱门外低头走进,朝着云雾袅缭的内室做了一辑恭敬道。
半晌沉寂,梅染屏风后传来声清淡无澜的问话。
“又做了何事?”
他风轻云淡地问道。缥缥缈缈中似携一丝笑意,细听觉不出一点,又好似平平的空无一物。
轻的像羽毛般柔浮,落在心尖上的一点儿,无意间惹泛无数漪漪涟涟荡漾。
玄衣少年薄怒,愤愤不平咬牙道:“他威胁道今日若尊主还不见他,他就将辽莲池内的染灵锦鲤全捉去烤熟!”
千弘一想到明赫小皇子嘴角那抹玩世不恭的冷笑便觉得汗颜。
本想骂声放肆,转念顾忌明赫的皇族贵子身份,不得不硬生生将怨念生生压下,心里窝了一大把火气。
瞧这皇子的蛮横劲,千弘不禁替曜国太子担忧起婚后幸福。
曜国太子同样全全不可理喻,贵为一国太子不仅冒着教万代耻笑的风险,犯天下大不违娶男子为妻,还非非看上个脾性极臭的。
“千弘,修仙者忌怒忌恨。无需在意,保持好本心。”
屏风后飘渺绰约的轮廓渐渐被浓郁的云雾遮掩,唯余下屏风上隐绰的傲立独梅。
“随他去吧。”
屏后人轻语,恍若一声叹息,再无了声响。
受教的千弘深吸气,乖乖平下心绪,恢复原本云淡风轻的模样,晗首敬道:“是,尊主。”
……
正在摆火架子生火准备烤鱼的明赫涟渚隐约闻渐行渐近的脚步声,弯唇一笑。
抬头,看千弘一人,略带郁色的俊脸阴沉,不由一怔,续而有些薄怒道:“你家尊者呢?怎么又没来?
“殿下死心吧,尊主不会见你的。”
千弘整理好情绪,语音淡淡。面上平静如水,心底却不停悲叹:尊主到底为何要招惹这个小魔头啊!
自从大半个月前,尊主答应千宁掌门不涉世事暗助大阕渡过国难以求天道轮转往常而下山临宫,尘銮殿阁再无一日清静。
一切的缘由起因,皆由尊主不经意的遥遥一指。
话说那日小皇子逃宫,恰逢尊主临访大阕,帝后热情相迎,与千尘尊者一番寒暄后,急不可奈的将七皇子逃婚离宫的失踪之事告知尊主。
尊主虽讶于帝后逼迫皇子联姻,近千年的风雨世态磨就他处事不惊的风姿,不却痕迹表面眉眼淡了然。
尊主随手探知一阅命格,知晓明赫皇子所处之位。
因不忍见帝后因寻爱子心急如焚,遥遥随手一指,隔空设制定身咒,将即将逃出宫门的小皇子生生拦住。
谁知后来,明赫七皇子知晓因果原委,不依不饶地找上门,好说歹说仍不肯善罢甘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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