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七.入情（1 / 2）

河山一阙蔚色，流光将近，鼻翼萦绕他鬓边芬芳。

五更寒，千里共婵娟的悱恻缠连，哭求不得后，平白将错过当应然。

明赫涟渚不觉呆怔，凝视翟浦嘴角勾勒一份凉薄的笑意，未在意师叔方才到底说些什话。

翟浦道他那日冲动因认错人，他满不在意。人生在世，总会犯错几次，若次次纠过不放，怎与他平和相处。

沉陷入姣好的笑颜，千山暮雪鸟绝飞的寂静，初日晨曦撒下的温煦，上天馈赠的样貌，君颜倾城。

世上天地，原不信有人能将凉薄的寒意与笑容的温美的格格不入融合得天衣无缝。

实际上，并不突兀，也不菲薄，噙着一点点自嘲，暗自掩去眼底的汹涌波涛，杂陈流转过后却又宁静的如一朵生在绝崖峭壁上，暗自绽放不容**的剔透冰花。

淡漠如水，凉薄似冰。

翟浦的为人并不如表面一般。

就如同千尘染一样。

他们贴得如此相近，却各种保留心底的隐秘，未全然坦诚相待。

横拦面前的不是无法跨越的鸿沟，亦不是卷撩惊涛骇浪的奔腾江河，单单一条潺潺溪水，隔开二人。

不愿暴露的，终有一日对岸的人会跨过溪水，与其携手。

想到这里，明赫心中长久困扰的疑问，一点点释然。

是了，每个人都有着不同的一面，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秘密。更遑论是他自己何必恍求太多，只要做他上慈下孝的弟子便好。

能够陪伴在他的身边，守护他便好。

曾也试探过千尘染心意，终得弯眉勾笑不语。

“翟师叔的笑……”明赫刻意地压低声，不引起翟浦过分注意，小声说。

他与翟浦熟悉，相处时日久起，行为愈发的大胆，趁翟浦出神，手指掩耳不及盗铃地快速点了下他微牵的嘴角。

眸光清澈如水，映着翟浦微怔俊秀的面庞：“好看的紧，但不知怎的，有一点儿凉。”

翟浦微愣，静默无语，墨眸无波无澜的看着绯衣少年扬眉扯笑，嘴角残留他指尖轻点温热。

眼眸交汇间，仿佛沧桑互置，万物废止，万千浮华掠过无踪，眼中独独只剩下了少年的如画笑魇。

明赫却是毫不觉知翟浦异样，轻易移开了眼，转而望向教头顶碧野密枝切割细碎的斑驳天空，眉眼清俊盈满深情却似无心。

“今日的天青蓝无云，是个出游的好日子。”少年伸手好似欲想抚摸天空一样，玉指微弯。明知遥不可及，不死心的一试无果，朗笑爽快放弃。

翟浦不搭话，知明赫口守不住心思片刻后定滔滔不绝的将意图吐出，从容静静伴他坐着。

“听说，在曜国，北宁海是个人迹罕至的地方。那儿有一片广阔无际的大海，颜色湛蓝，绝美至极。白日里，会有雪白的鸥鸟和帆船划过海面；夜空之下，美丽的鱼儿会化成长尾的美人坐在礁石上歌唱。”

“如此绝妙之景，真想去看一看。”

“只可惜，离得太远。”

原本无心无意的眉眼渐渐被一种绚丽向往所取代，隐约透出一股子灵透的憧憬。

明赫涟渚想，也许，他或是真的钟意汪洋大海。即便他从未亲眼见过那般景色，所知的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听说。

海面广袤无垠，一望不见边际，水中的鱼儿畅快摆尾同洁白浪花嬉戏，自由得很。

少年只是听说，可是能够带他看海的人就在他的身边。

为何要三番两次的逃开？

“并没有很远，曜国北宁处的一片广袤大海与千宁相距不过五百里。”翟浦淡淡回眸，轻声道。

“御剑慢行，约莫一炷香。”

“如此算算，真的不远。”出乎明赫意料的，翟浦听了他的话中有话并没有语塞或沉默，反而很是高兴地挑了挑秀丽的眉头，明赫见此知有机可乘，欣喜地凑上道：“若是能去看看就好了，我还从未见过海呢。”

沉默许久，长长的睫低敛又掀起，终于定格在他的脸上。

亦或，是少年眼角的鲜红的刺眼的朱砂，徐徐开口：“能去的。”

“若哪日得空，我带你去看海。”

明赫转头，颇为认真的望着他，得逞一笑：“我们约定好的，不许反悔。”

翟浦先是一愣，随后后知后觉的地怔怔点头。

“我记得翟师叔是曜国人。”

他顿了顿，轻轻答应了一声，以示自其确实为曜国中人。

“是吗。”明赫忽的笑了起来，想起了远在曜国皇宫内已成婚的曜国太子，念想转瞬而过，“听说曜国民风朴素淳祐，君王贤明国服民安。师叔日后得空还得要带我下山去游玩一次。”

见明赫笑的俊俏，翟浦也不自禁的扬起唇角。

那一笑，已是万物回春。

果真是倾国倾城，名不虚传。

明赫涟渚微微愣神，不禁痴痴歪头想。

天色不早，垂阳黯黯，翟浦恪守门禁，送明赫回第三峰。

远远见挽兰站在殿门前等候，明赫招手高呼，自冥邪上轻跃而下，兀得回身，对着翟浦咧嘴一笑：“今日多谢师叔款待，这些日子总叨扰师叔修炼，实在是对不住。”

挽兰见明赫归来，不紧不慢地走近，见翟浦同行，尊规行礼，顺着明赫的怂恿称翟浦一句：“师叔。”

墨色玄剑之上，清俊男子淡漠冰冷的面庞有一丝裂缝。

这鬼头，讲甚事情都说了个一干二净，毫不给他开口说话的机会与余地。

翟沐霖默默无语一阵，朝挽兰点头示意，告别后准备御剑离开，却又被明赫叫住：“师叔不如留道音令，日后好联系。”

明赫向来想到一出是一出。

他怔了一下，续而淡笑。心想，此支子徽终是可名正言顺交付于他。

“我有更好的法子。”

右手反转，浅光一闪而过。待散茫渐褪，通身雪白无暇，缀以点点星石的精巧玉笛出现在翟浦的手中。

手掌一翻，便向明赫抛了去：“奏响它，我便能感知的到。到时，我便回来寻你。”

“真如此便利。”他接过白玉笛，不解的望向他。此等便捷的方式，他闻所未闻。

“宫羽异音，笛箫相惜。”翟浦回道，将腰间一直随身佩着的碧箫解下，轻轻抚触，“宫羽子徵，一为白泽苍玉箫，一乃祝凰落雪笛。这两物共生于一处，心意相通极具灵性，可感知彼此的存在，拥有此物的人也是一般。”

“我予你的，是子徵异音笛。”

他好似又轻笑，身影一转御冥邪消失于云巅之上。

明赫涟渚愣站在原地，摩挲着祝凰笛上点缀着的耀目星石。

翟浦日日不离身的白泽苍玉箫，碧玉晶莹总令他感觉分外熟悉。

好似从前在哪接触过。

忽感触千尘染闭关设下的结界在微动，空气中清味阵阵，多了一层熟悉的气息。

猛地一震，明赫急忙转身入了结界，向一处偏殿跑去。挽兰及时反应，紧跟其后，没走几步却止了步。

远远目送明赫的背影渐小，她转身出了尘华殿，下第三峰。

山腰之上，苍天蜿蜒大树之下，一名申兰芷左顾右盼在候她。

明赫一心欢喜，未发觉挽兰的擅自离开。

是千尘染独有的气息，错不了的。

嘴角忍不住绽开一抹喜悦，远远地看到那一抹白衣如云似雪，渺渺云雾，隐隐缭缭而来。

“师尊。”他欢喜地唤了一声，迈过最后几步，乳燕投怀一般拥入他的怀里。

清雅香气更郁馥一些，明赫贪婪得狠狠吸了几口气，他抬起魇足的小脸，盯着千尘日渐清减的面庞，显露心疼，却对他明媚地笑：“师尊，你总算出关了。”

甫一出关，便有人儿这般欢喜的迎接，心头涌动的温情蜜意，是清寂独活了上百年的千尘染不曾感触过的。

修长好看的手指轻轻抚触上少年的头顶，顺着绸缎似得墨发下滑。

顺手揽住他瘦削肩头，蹙眉又展宠溺地浅笑：“为师答应过你，此次出关后不再闭关，匀出宽裕的时间伴你修行。”

“也该照料照料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