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七.入情（2 / 2）

少年实在太瘦弱。

明赫涟渚听罢，心里升起一抹雀跃之情，高声欢呼控制不住将喷薄而出。

千尘染含笑看他，无意间瞥他手中握的晶莹雪色玉笛，注视其上微闪的星光，他五味杂陈的低声道：“子徵？”

“是你翟师叔给的？”

“是。师叔告知我这笛子可以做传音符使，说只要奏响这祝凰雪笛，他手中的玉箫便会有所感应，他的信自会前来与我相约。”

明赫把玩着手里做工细致的玉笛，触手温良颇爱不释手。

道也是一件不可多得的珍贵稀奇之物。

千尘染默然。

宫羽子徵，笛箫相惜。

祝凰风雪笛，白泽苍玉箫。

二者皆乃上古神物，圣兽骨血所炼。

善用则普苍生，若落入恶人之手为非作歹，生灵涂炭在所难免。

所记不错，此二物皆已失记。不过民间传闻此二物藏于曜国皇室，奉为镇国之宝。

千尘方才询问时百般不确定，他未见过实物，读阅过的古籍中有潦草记载，便随口一问，不想翟浦竟如此坦诚。

子徵最终还是成为了他的。

呵。

怕不是给错了人。

罢了，随他去吧。

一代天之骄子，任凭恣意潇洒，亦逃不过情之一字。

早年拜师学艺暗地里手段用尽欺师灭祖，如今看来是想明着与天下做对。

众生迂腐愚昧，大富大贵之人南风盛行却只做玩乐，男子之间的断袖之情不为世人接受。

苦了真情人一片真心。

即便，是受世人尊崇的仙者千尘染，有朝一日若昭告天下亦得背负骂名。

他可忍受万千辱骂唾弃，却无法眼睁睁看怀里的少年受半点委屈。

正因如此，千尘染时刻小心，对明赫笨拙的试探视而不见。

怕是先前闹的人尽皆知的两国联姻教臣民人诟病，已极大的损害翟浦的声誉，使曜国其余势力抓住把柄虎视眈眈。

太子摄政之位，他能保住也是真不易。

不知这祝凰笛是真是假。

像是印证千尘染心中所想，耳边传来明赫清脆呼声：“这小地方还藏着一个纹路图案。”

“嗯？这是凤凰？”

千尘从明赫手里接过子徵，眸光停留于涅槃凰纹之上，久久，才回过神转开视线。

“据传子徵是上古神裔祝凰一族所铸，颇为贵重，万不要轻易拿出来示人。”

“既是翟师叔一片心意，便好好收着吧。”

听进千尘染教诲，明赫似懂非懂的点头，将祝凰玉笛收入锦袖中。

伸出白皙好看的还略小的手，毫不留情地抓住千尘的衣袖摇晃，瘪嘴嘟囔：“师尊，你闭关了那么多天，院子里种的荼蘼都快谢了。”

“师尊不在，弟子无聊极了。”

淡笑不语，目光触及微凌的荼蘼花丛，不过挥袖之力，垂头丧气的枯萎花朵纷纷枝花茂盛地抬起，恢复往日生机与明艳亮色。

摸了摸少年墨色的柔顺发丝，千尘见他一副长不大的孩童撒娇模样，低声笑语，出尘而宁静：“往后，我都会陪着你的。”

绝不会让少年再孤单，再不会任由其如万年之前，那般悲伤孤寂，心碎至死，垂泪至血。

不知那伤至深的人究竟是谁，不是能否替代前世中的他，无论如何总得会竭尽全力。

若是可以的话，只希望少年的这一生不要历经过多的劫难。

他此次闭关，未得其他，堪堪窥得明赫遥远前生零碎往事，险些走火入魔。

他不怨。

夜幕成空，微光迷离。

明赫涟渚将头靠在身后人温暖的胸膛上，伸手轻捏起他一缕长发把玩。

上千宁后的日子，他与千尘朝夕相处，清绝的尊者也已不排斥，与他直接的触碰早无忌惮。

明赫仰头，仰望他白玉般莹泽温润的下巴，说：“阿渚未来之前，尘华殿内只有师尊一人。”

“孤零零的，不会寂寞孤单么？”

星暮微风淡淡吹掀他的青丝，他的墨发，俊眸微顿，续而淡笑摇头：“不寂寞。”

“孤寂那时，或许只是不懂寂寞孤寂为何物。”

虽孤身一人，但在遇见之前，却从未思索体味过何为孤独。

遥遥仙踪，参透万物，踏步梵歌，步步生莲。

那时的他，应该是这世间最无欲无求，清淡寡情的。

百年修行，千年修心，繁华戡破，已是梵音。

寂寞与孤寂，这种困扰世人的俗念，与他本身就毫无干系，又怎会出现在他的身上。

墨发微紧，低头，便看见怀中的小徒弟正一手一缕的拿着他的头发编小辫子玩，俊秀的小脸上是一片惹人怜爱的认真。

千尘染看着他，目光不经意间已变得专注而爱怜：“不过现在知晓了。”

“以后，若没有阿渚在身边，偌大的尘华殿又只剩下师尊一个人……”

“大概，就会寂寞了。”

没有他在耳边嬉闹呼唤，没有他在湖边欢笑戏水，没有他在荼蘼从中扑蝶捉雀，没有他在屋顶映月吟歌，没有他在殿外静静候着他出关。

若没有这个少年，独处尘华殿度日如年，他该会多么寂寥。

若没有他，三千繁华景色，又有何处值得相看。

若没有他，普天下苍生与万千显赫名誉，与他又有何等益处。

不自觉的收紧了些手臂。

怀里温温软软的小人儿放开了手中的长发，一张俊脸搭在他肩头，千尘微微一笑略带宠溺，侧脸看明赫：“阿渚以后会离开师尊吗？”

明赫闻言，笑的绝美却不失认真，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道：“不会。”

“我绝不会离开师尊。无论生或死，今生或后世。”

他，明赫涟渚绝不离开。

绝不，再让他寂寞。

·

他认真许诺，恍不知便是这一诺，让他付尽了凡尘短短一世一生。

乃至待他堕入轮回千年万年之后，再回到那苍颜华发的绝美男子身边，见到这位仙人，虽是胆怯的不敢上前，却仍是紧盯不放。

“抱歉。”他胆小至极的躲在苍发男子身后，垂下眸子。

“殿上，我，还是忘不了他。”他的相思，付尽了生生世世。

而在注定的一世，后来的他心伤欲绝为此，如今的他却满目认真。

月色下星光迷离，千尘染淡笑点头，欣然接受这个，他曾想都不敢想的妄言承诺。

入了情的人，似乎皆愿意付其一生一世。

乃至永生永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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