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九.堕魔(1 / 2)
冷,好冷。
是那种深入骨髓的寒冷,仿佛置身冰霜极地一般,躯体置身其中开始不自觉地打起颤来。
全身上下仿佛被浸泡传闻中寒潮鬼魅居住的九幽寒泉之中,丝丝阴冷直入了骨子里。
与此同时,不单单是苦寒,躯体却也能够感受到无边的疼痛。
这是一种十分奇怪的痛楚。
好似一种酥麻的颤栗,又似是数把利刃同时不断快速的刮下他的皮骨血肉来。
他的感官还来不及反应过来将叫嚣着疼痛传递,伤口又被何物很快填补完好,快的不见一丝血流。
快的,只让他感到一阵轻微的战栗,却完全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呼。
眼前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耳不闻声,鼻无嗅味。
就连他想稍微抬一下自己的手臂,动一下手指摸摸看判断身在何处,探寻周身的环境,却发现无论如何的死命挣扎却始终毫无感觉。
连触觉,都因逝去消失殆尽了么……
这便是,死了吧。
深陷举目无光的深渊黑暗之中,就连渴求一丝光芒的心思都已萎败。
明赫暗自低低探问,恍惚间才发觉他竟也发不出一丝一毫的声音,任凭唇瓣的张合,就连对最为简单的音节都无能为力。
他不由牵起了唇角,自嘲一笑。
果真是,死了吧。
他不是在自怨自艾,而是必得去选择听天由命。
即便他对心中的那种无奈与手足无措万分厌恶,但现如今却也无可奈何。
他开始沉思那个,当他失去意识,身处混沌中时,做的一个虚无缥缈的梦境。
说实在的,要说是梦境,明赫涟渚更相信那是一段遥远而破碎的记忆,因为实在过于真实。
他已梦见血衣男子许多回。
多到他自己都数不清楚究竟有几次。几乎夜夜,他们都能在梦中相会。
至于这梦到底是什么,那人又是谁,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起来。
忽地,全身一阵刺痛,将他飘远的思绪猛地拉回。
感觉到五感渐趋恢复,他极费力的动了动手指,耳边传来阵阵声响,由微弱渐变的清晰。
不知什么,在噼啪作响。
倒是很熟悉的声音。
是了,是骨裂之声。
这般声响,他已是熟悉至极。
这个时候,他便鬼使神差的想到了仍旧身处劫难的莫劫。
那个生性略有些孤僻的男子,每日每夜的经受噬骨灼心之苦,却不能摆脱,也不能埋怨。
他该有多痛,有多疼。
他的那颗渴望自由的心该有多么难受。
他早与莫劫熟识,甚至从莫劫口中得知,他在等一个人,若是有人可以救他于水火之中,他便可以重获自由,前去寻找那个他心心念念的人。
莫劫说,他还有天大的孽情未报。
他曾问过那个人是谁,但是莫劫却只是眸光微闪,对他所提出的疑问躲躲闪闪,避而不答。
其实如果可以的话,他不再追问,每每见他只带笑。
他竟开始希望,他那个命中注定是能够解救莫劫的人。
多么可笑。
呵。
五感恢复,疼痛顿时传遍四肢百骸,深入髓骨,痛彻心扉。
明赫不住的蜷缩战栗,死死的咬住苍白的下唇。
他想,莫劫这些年来所受的苦痛,他大概是亲身体会后方才知晓了。
莫劫他,万年以来也是如此的痛不欲生,任凭他如何呼救呐喊也不会有人替他入阵施以援手,孤身一人待在暗无天日的地方,默默忍受着本不该受的天罚。
他必定受够了这无边的寂寞孤独,莫劫想必欲要挣脱开来但面对业火镇压,他只得无能为力。
想着想着,他勾唇,回想当初,他居然是如此的天真,甚至是愚蠢,一心想着救他出来,不惜借来翟浦的冥邪,抵不过千尘染交于他的一颗水珠。
或许,他从来不是莫劫口中所谓那人身旁的少年,他一向无法解救他的苦难。
不过,明赫却多了一丝心安。现今如此,他已不受病魔缠身,总算陪他一起痛上一痛。
他也该尝尝这肝肠寸断的滋味。
死了后,阴曹地府,不论此生善恶如何,孟婆汤饮下,今生之事不过皆了然解脱。
他微微扯出一丝笑意。
这倒也算是同甘共苦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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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界玄者,青衫寡素扇,遗世而立清风自来。人道其容世绝,控死生之轮回权,铁心肠无情无欲。
世人皆不知其真面目,一切为杜撰。
尚有几份可信,也不过是冰山一角。
谁人知,玄冥悔于初,未能挽留心中所爱。
五湖四海天涯海角,寻之不到,求而不得。
一袭青雅遁身入殿,环顾四方不见人影,微敛眸。
紧跟身后的少女见他神色不妙,竟粲然而笑:“阿父,你瞧。那边的池子里有个肉乎乎的东西,好像还是活的。”
燕显朝少女所指方向淡淡瞥了眼。没错,的确是个东西。
或许从前是个人,但现在只能是个分不清是死是活是何物的东西。
“这个东西现在散发的死意,和阿爹当初好像呢。”
不过不一样的是,他的魂还没散呢,可是阿爹……”少女愉悦地笑出了声,丝毫不觉燕显面色暗冷。
少女朝他看了一看,反倒笑得更为放肆。
空偌大殿内笑声萦绕回旋,幽幽然传入他耳,原本悦耳动听银铃声却愈发显得阴森恻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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