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五.缘灭（2 / 2）

宁念尘怔在原地不知怎么回答。说认得，一定会惹他怀疑，说不认得。

可他真的对此地十分熟悉，随便编个理由搪塞肯定不好糊弄。

他想了片刻，展颜笑说：“少侠多虑了。念尘自小记忆惊人，有过目不忘之能，来时阿渚带我走的路我都是记得的。”

“那好，你回去小心点儿。”翟浦顿了一下，轻笑道别：“再会。”

说完，便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

翟浦仓皇而逃并非是对所见念尘有所忌讳。而是方才白弋转身离去时，翟浦瞧见了他眼底的落寞。

那一刻，他心头微颤，吹奏的白泽箫发出了莫名的哀鸣，恰好与凰落雪契合非常。但他深知，那并非原音。

他似是在哪里见过那一双眸子。与明赫的极为相像，却含水若桃花，涟漪浅浅。

与其说让他想起了明赫，倒不如说是。

令他想起了孤守深宫多年，最后不辞而别的白弋。

一刹那，翟浦竟有些慌了。他赶忙离开，不愿他人知晓他的动容。

立于原地看着他背影消失，宁念尘轻轻摩挲着手心里紧握的雪笛，极缓极轻的闭上了眼。

祝凰风雪笛，现在再一次回到了他的手中。

方才，一曲凰落雪结束之时。

“宁公子奏一曲凰落雪了却我一桩心事，我欠你一个人情，公子不妨拿去此笛，遇上要紧事吹响唤我，我定赶到。”

“这不行，太贵重了。少侠还是将其交给适合拥有它的人吧。”

宁念尘已知道了，宫羽子徵，这乃是曜国皇族世代的象征。

以前不知寓意时他尚可收下，如今却怎么也不能再负他一次盛情。

翟浦若是不将情爱错付于人，以他的才智将来必定能够做一位名传千古流芳百世的明君，开辟辉煌盛世。

只是他执迷不悟娶了一个男后，莫不定会为其留下污点与骂名。且无法生养子嗣，何以传承千秋万代。

况且，他心里，早已有人。

他本欲开口拒绝，但翟浦说的话险些令他心裂。

“曾以为适合的人，已经死了。”

“或者，我苦苦觅了许久，终究未寻到此人……”

翟浦星眸一刹黯寂，轻浅看了他一眼：“你就当作是个平常礼物便可，它与你有些灵缘。那人我既寻不得，它便再没甚特殊含义。”

“你可放心。”

既费尽苦心寻不得，或真有缘无分。

……

指腹按上笛身斑驳的星石，光彩一如从前般璀璨耀人，却隐隐少了一分的华光。

这便是所谓的，物是人非。

他眸光恍然，暗淡失神。

迈步走向记忆中的方向，铺满碎石的小路蜿蜒而伸，隐隐可见一片碧竹挺拔。

宁念尘步步皆伤的回忆着，留恋着，寻觅着。

许多年前的旧事，一一于脑中浮现。这里的一切，都如同往年那般，不曾有任何的变化。

眼前是一片极为熟悉的殿阁，他站在原地怔怔看了会儿。

待到眼中一片酸涩后，嘴角薄凉的勾起一丝苦笑，才迈步走了过去。

千尘染大概是在闭关，白弋也不知跑到了哪儿去，偌大尘华殿内空空荡荡，只余一片寂寥风声。

他的心，亦寒。

“师尊，阿渚未来之前，尘华殿内只有你一个人，你不会寂寞吗？’

“不寂寞。”

“只因那时，大概是不懂寂寞为何物。”

……

“不过，现在知道了。以后若没有阿渚在身边，偌大尘华殿里又只剩下师尊一个人，大概就会寂寞了。”

“阿渚以后会离开师尊么？”

“不会，阿渚是绝不离开师尊的。无论生或死，今世，或后世。”

“生生世世，都不会。”

……

对不起，对不起。

许你两世相伴，永生永世相随，却给了你七年痛落。

师尊，对不起。

这一世，这一新生，无论怎样，他都不会再离开你了。

可千尘染你，却已经认不出我了。

罢了，即便是在阴暗中静默地看着你也好，只要你安好，我便心了。

直到，生命再次消止的那刻。

进殿后漫无目的四处游走，记忆里太过熟悉的一条路，宁念尘低着头，眸光闪烁，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尽头。

脚下的石子没有了前路，他怔怔抬头，却在看到入目的一座雅致小院时，猛地一颤。

临渚苑，和以前一模一样的临渚苑。

自己，曾经的居所，取临尘而渚中二字的，临渚苑。

原来，一切都未变一丝一毫，变得，只有他自己。

宁念尘忍住满目的朦胧，眼眶早已泛红。

伸手轻轻推开爬满花藤的木门，一阵熟悉的清香扑面而来，泪水却迎面而落。

真的，太过熟悉。

这清香，是他在万劫不复的悲痛欲绝中日思夜想的想要再次陷身之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