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八.寻茶（2 / 2）

与十年前与明赫在洛南边初次相遇的一眼万年一般，与他亦有一见如故之感。

良久，继而低声问宁念尘：“伤势如何？”

似是未想到千尘染会关心自己的伤势，他微微一窒，眸光流转，续而低眉：“谢尊者关心，伤势已无大碍。”

他收回目光，低低地盯着衣角，似是有些不适。

千尘轻嗯了一声，仿若未看出他刻意的疏离，侧过身子，给他让出一位：“坐。”

宁念尘略有些不明所以，立在原地静静看他。

千尘见他无动静，也侧头回望，墨眸无波无澜，看不出任何。

他默然半晌，轻扯一笑，矮身坐下，目光游弋四处。他们靠的，有些过近了。

静里十亭，于湖间起建，十亭连合，犹如清莲开绽。

几株清池荷花开在湖心，蜻蜓点水，锦鱼浣戏，全然一幅山水墨画之景，美不胜收。

这般精致还和从前一样。回望旧年，他总不自觉的浅浅弯唇。

千尘染抬眸看他，极为细微的观望。

他再次确认，眼前自称宁念尘的男子的确是姿色绝美，举手投足都带着无与伦比的优容魅惑，容颜极俏，姿态极雅，恍若他眼角的那抹幽花。

不知为何，当他听到他道姓宁念尘字九容时，千尘竟会有些动容。他似乎在不知何时对九容二字有所耳闻。

那刻，他的命册上莫名出现了一线泼墨。也许，不过是巧合。

只是这样的男子，会认识性情纯白如纸的阿渚么？会了解阿渚心中所想的一切么？

或许，是当年同翟浦下山时所结交之人。

毕竟他每每归山，身上免不了妖魔的气息。

“尊者在煮茶？”宁念尘视线转至桌案，微微一滞，续而浅声笑道。

千尘默然未语，只是微微抬掌，递去一杯。

这是，让他替他品茶的意思。

他抬眸以眼神询问，见千尘眸色微闪，并不愿与他对视，便是了然的接过瓷杯。

一句问话，一个动作，一瞬眼神，不过短短一刹，便是了解了他意。

他是不曾知觉什么，如此相合默契，却让千尘产生了异常熟悉的感觉。

莫不成，这男子与阿渚，果真是知音。不然，为何会如此的了解他的小动作。

千尘染不去多想为何幼年长在深宫，而后又修炼在千宁的明赫会与妖魔两族的世子相识。

也不去想为何阿渚会将关于他的一切都告知魔族中人。

他只想着，他识得阿渚。知道那个被明赫隐藏起来的，完全真实的阿渚。

宁念尘轻抿一口，只觉花香茶淡，隐隐袅袅，氤氲口中长久不绝，堪堪是极好的茶韵。

他不由叹赞道：“尊者果然好茶艺。”

他言语清淡平静如水，放下手中瓷杯，朝千尘莞尔一笑。

千尘却长睫微敛，静默无语。

半晌，抬手举了一杯绯茶轻品，眸光却黯：“不好，没有他的半分味道。”

他的……味道？

宁念尘愣神，霎时间，感到口中残留的清甜化为了无比的苦涩。

他懂了。

“既然拟不出从前的韵道，不如只抿清茶。”

淡淡清音，韵徊耳畔，他敛眉，面上神色全无。

“所有茶味都不过是经由清水酝酿烹煮而成，不过是多了一叶一花，便成了一姿一味，但究其根本，都不过是一掬清水罢了。”

“尊者以茶念人，既是拟茶不出，不如怀以清煮。总归，是一样的。”

千尘染身姿一顿，眸光沉淀入海。微微挪眼，便见那男子勾勒苦涩笑颜。

他说的，不无道理。

“清茶都是一样的。他当日在尘华殿内为尊者烹花煮茶，所念不过一个情字……”

“他用至情为尊者烹茶，茶韵，自是不同…”

“如今他已不在，尊者若还想品其旧味…到不如，就盏茶一杯，清自无味，掺之以情即可。”

他淡笑，像是玩起了一个有趣的游戏。

纤指轻握，倒起七分清水至杯，举到千尘的面前：“尊者当日所含何情品茶，今日，就掺上何情入茶，清水佐以情境，想来，便有几分旧味了。”

千尘看着他，眸色沉沉，他亦不惧，盈盈一笑。

“请尊者品茶。”

他终是接了杯，默然半晌，仰颈饮下。

不是淡淡一抿，浅尝辄止，而是一饮则净，净底瓷杯。

唇角一抹水迹沿着他下巴极美的弧度缓缓下滑，平添魅惑，极尽苍凉。

……

他看得微愣，半晌，窘迫得挪开视线。

沉默在四周蔓延，寂静之中，为缓和这一肃静尴尬气氛，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平缓问道：“所以不知今日尊者找念尘，到底所谓何事？”

不会只是唤他来，替他品一品这平淡无味的茶水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