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八.寻茶（1 / 2）

婉转谣调犹如风起叶落，潺潺伶仃，好似玉簟击合，凄声霍起，犹如一场哀诉笙歌。

苍锋直指，寒意扑面，却是硬生生停在距他眉间一指处，再挪不进分毫。

剑锋在颤，剑身在颤，握剑之掌在颤。

握剑之人亦在颤。

千尘在颤抖，溺在他轻灵婉转却伴随无尽悲凉之声中，整个人都在颤抖。

手中长剑落地，发出一声脆响，他看着面前闭合双目而歌之人，一瞬间，竟泪湿于眶。

为何，他对这肮脏不堪的魔物下不去手。

这歌，这声音与阿渚的全然不同，但却令他出现他便是阿渚的错觉。

可是，这个人，绝对不是他！

面前之人缓缓睁眼，凝睫泪珠扑朔而落。

宁念尘看着对面的他茫然而空寂的眸子，轻轻弯唇而笑：“我认得他千宁山千尘尊上座下弟子，大阕七皇子明赫。我认得他，他啊，是个好孩子……”

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傻小伙。

他眼睁睁地看着千尘染无力的半跪在自己的面前，却无法上前给予安抚。

笨蛋，你是痛，可我比你更痛啊。

可你却全然不知道。

·

“白弋，不用麻烦了。天色已晚，你别累着，先回去休息吧。”

一盏烛灯照亮一室昏暗，燃燃暖色下，映出一坐一站两个身影，都是那般单薄瘦弱。

白弋手下动作有条不紊，抬头看了宁念尘一眼，咬唇不语。

轻叹一口气，继续垂着头认真地为那狰狞的伤口擦药，包扎，一圈一圈缠绕上纱布，直至包扎完好，才闷闷地停了手。

手指轻轻触上他左肩，微微一抚便挪了开，白弋低眸望向宁念尘染血的心口，轻拂了上去，声音平淡：“疼吗？”

“没事的，不疼。”宁念尘低笑，伸出未受伤的右手去抚摸他方才有些泛白的头发。

白弋的发原本纯黑无比，却不知为何现今有些苍了。或许只是月光轻撒，染了他的发。

少年好似不闻，只是将手掌敷在他的心口。昏暗中，莹莹白茫点点凝入他的心口，宁念尘只当是药起了作用并未多想。

“我不疼，真的。不过是点小伤罢了。”

身体的疼痛对他来说不算什么，早已是习以为常的事情，只有伤在心上，才会撕心裂肺的疼。

他并未对白弋说谎。他已感不到痛楚。

白茫完全消失，白弋唇色发白，轻舒一口气，转而柔柔握住他的右手，一双星眸中流光闪烁，教人看不真切。

他轻声自责道：“是我的错，明知道你初来尘华并不识路，却还是抛下你一个人走了。我……”

当时他因虞人氏和白泽箫故而心里思绪纷乱，完全没有考虑到重回千宁的明赫谷底重游定会与千尘染撞上，还令他平白无故负了伤。

说来也奇怪，宁念尘不该毫无反抗之力，若是说面对千尘不愿还手倒还解释的过去。

但千尘怎会手下留情，留了明赫一命。

“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太大意了。明知道千尘尊者对我心有顾忌还不知好歹，四处乱闯。”

“下次不会再乱闯殿阁了，作为质子，应是有自知之明的。”宁念尘垂眸，羽睫之下一片暗影，复抬眼时，琉璃瞳眸仍是美得惊心动魄。

看着桌案上半敞的碧盒药膏，不由淡淡一笑：“这是谁送来的伤药？”

他这里是没有太多药物的，宁念尘毕竟是质子，何来如此好的待遇。更遑论是这种一眼看去便非凡品的东西。

“是千尘尊上。”白弋嗫懦着，默默勾起一抹了然于心的笑容，然目光停留在他受伤的肩膀上，语气似有不解，“千尘尊上说待你伤好之时，便去静里十亭寻他。”

他愣了愣，容颜在烛火照映下有一瞬的模糊。

许久，才轻声而语：“好，我知道了，替我向尊者道谢。”

“嗯。”白弋轻敛眸中晶莹，轻答，目光却久久未从明赫身侧白玉祝凰风雪笛挪回。

·

半月后，静里十亭。

青山蔓饶，烟云萦萦。

亭立湖央，犹如山水一墨，整个世界似都沉入这绿意一片。

天色苍青偶有一，二鹭鸟临空而过，颜调单，却美。

那份极致之美，世间罕有。

瓷水相触响起微沉的声音，缭缭水雾轻腾而出，微掩一姿一颜。

千尘染静坐在亭中石案，目光投注在面前的青瓷碧水中，那缓缓蒸绽的一片绯花，略微失神。

泽白如玉的指轻触上杯沿，缓举至唇，微一下抿。

他蹙眉，眸光微闪，终是放下手中杯瓷，姿态倾颓：“不是。”

不是他的味道。

他试尽了万种法子，无论如何，也烹不出他亲手所为的那种滋味。

颓然，心窒。千尘略微合眼，迫使自己不再多想。

远远的，察觉有人靠近，他低眸沉思，复而抬眼，便见那一袭紫衣已款款步入静亭，静立于石案之前。

“尊者所召何事？”嘶哑而空灵之音环绕耳畔，微带一丝疏淡。

千尘淡淡抬眼看他，仿似未闻。

此人的容，当真绝美。当年天下第一美人的姿容惊为天人，然与他相比却还要逊色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