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零.竹色（2 / 2）

那个梦境，就连阿渚回忆的也相当迷迷糊糊，更别说他这个旁观者，更是瞧不真切。

天渧灵晶，九容玄玉。

他低声喃喃。

岐阙，帝殿。

他恍然失神。

甚至还有那莫劫，归尘也在迷蒙间觉得意外熟悉。

听闻莫劫被封印受尽皮肉之苦受尽磨难之时，他的心，竟也在隐隐作痛。而当孟一九同明赫谈到宁玄之事时，他竟恍若亲眼所见。

岐阙帝殿凭一己之力平定北宁海域风波，毁月老宫，斩愿合树，还有那场东庭的大战，也似他亲手所为。

他的所思所想，与明赫涟渚的居然格外吻合。然而，他至始至终以一个旁观者，淡漠着目睹了一切。

可若这孩子当真为宁玄，那为何，初见之日，他非要自称明赫。是始终没能将往事全部忆起，还是始终无法接受。

当然，若是万年前，伫立于莫劫面前给予一颗怜悯之心的人是他，他定然也会选择义无反顾的相信那痛不欲生的孩子，想尽法子去解救其余水火之中。

每每莫劫低声呢喃“帝殿”二字之时，他只觉得脑袋一抽。

不知是否是错觉，他觉着莫劫是在声声唤他。

开什么玩笑。

归尘举袖掩面，哑然苦笑。

若真是如此，为何他全然忆不起。有关于万年前的一切，有关于宁玄，有关于岐阙，他一概不知。

奈何他，无论怎样去拼命回想始终无法想起。他这在冥界无法动弹的千年万年来，又怎能与身处凡间的他们有何瓜葛。

不过是萍水相逢，于明赫涟渚的不肯忘却的前世记忆里堪堪相了罢了。明赫或是宁玄，但与他又有何干。

他若不愿成为宁玄，谁又能死逼。

他轻抚明赫涟渚的化为灵体的一头青丝。若这孩子尚存人世，他真想闻闻，念樱香的味道。

那最起码，是与凡间有些联系的。低声嗤笑自己的幼稚。真是，都这么大岁数的人了，竟还是这般不知羞。

说来也奇怪，千年万年以来，冥界鬼来鬼往，就算是十殿阎王面容也有所改变，他的容貌却无一丝变化。

与他相邻最近的孟婆曾说，他还未接任孟婆之职时，他便已经站在这里，几千年来，不曾见他变过。

阴冥千年，世间轮回千遍。

这千遍轮回间，一向温润如玉，风姿尔雅玄冥尊者也改得冷血无情，残暴决绝。他日日听闻这位权高位重之人的旧事，至多也不过一句感慨。他从未见过这所谓的阴冥第一人。

或许他困于弹丸之地过久，时光，也已将他忘却于脑后了吧。他敲了敲自己的额头，让自己莫再胡思乱想。

不管他是不是岐阙帝殿，至少现在的他不会是。可能以后，也不会。他安下了心，低头去看怀中熟睡的少年。

如果这孩子能够放下执念，现去轮回投生，他应该能够降生到一个男子成婚也合俗的时代。

他记得奈何桥上曾有不少人不听从阴差的劝阻，不顾危险的驻足，痴痴等待未亡爱人的到来。那一等就是轮回十遍百遍。

曾有一男子等了许久，终有一日当他的心尖之人从桥的另一头走来，他们二人相拥，在十川的饮下了孟婆的汤却未失去与对方有关的记忆，携手入轮回。

鬼道是人世现已不再以男子或是女子相恋为不伦。一切皆因千年前的明赫氏颁布召令，故世间如今女风男风盛行，已合乎风俗。

归尘特地去问了掌管阳间经纶世务的阴魂，说是当年明赫昱然登基后下达的旨意，后迎娶了一位心悦已久的男后，户连真。

曜国早有意做此，应和大阕并献出了秘药。其他国度纷纷效仿，开放勒令。

只是这秘药数量稀少，制作方式也极为困难，材料难寻，无法遍及世间。故不知为何，或是上天感赐，于洛南中一夜生成一颗参天巨树。

一心求子的夫夫可于枝干互相系上写有对方的红丝，跪树下诚心祈求，若二者当真两情相悦结为夫夫，上苍便会赐他们一子。

据说此树，名为愿合。

明赫昱然与其君后户连真一世一双人，后所诞下的皇子便是从此而来。再来，此树下参拜之人熙熙攘攘一日不断，竟也成了香火，养出了愿合树灵。

翟沐霖顺利以东宫之主身份继位，却终身未娶，后宫无一人。料定老年后继无人，早年从宗室中选取一聪颖幼子养在身侧，后继承皇位。

孟婆也只是感慨，若真为有情人，两厢情愿，他的孟婆汤到底是断不了月老的红牵线。

归尘淡笑，庆幸明赫昱然是明赫涟渚的亲兄长，继其父景安帝后的又一明君。

不知是否是因为后来了解了亲弟弟为世间伦理殇心的无奈，而自身也爱上了男子这才力排众难所下的决定。

凡尘间的一切都早有定数，唯他迷失曼珠沙华。但愿，他与他的师尊，下一世能够再次相遇。也不知后来，那往生离人，是否破了。

那他呢。

他到底还是有些羡慕明赫的。

他，又同从前一般，是孤身一人了。

那个曾经说要带他离开的男子，终究是失言了。

明赫涟渚，或者是宁玄，九容。其实，他是幸运的。若千尘染得知他尚在人世，必然会义无反顾的来寻。

即便千尘染当初亲手放了他，但他也有太多的逼不得已。

他到底，是想要完成并奋力实现了，他对明赫的诺言。

归尘依旧笑着，不过平添许多苦涩。

对他许下诺言的人，早已失言了，没有一丝音讯。

对了，死。

若他死去，会怎样，会如他人一样堕入轮回深陷红尘之中，还是永世寂灭。

能够去凡尘见到他，是否能够去看看那所谓的寒颂节。

他，倒是很想试试看呢。

神不是不会死的，不过是比凡物的寿命长了些而已。

若是想死的话，谁都可以的死。

不管是仙，是灵，是魂，是人，抑或是魔，是妖，是魇。

那与天地共生的岐阙帝殿，不就死了么。他向周围人一番打听才发觉，岐阙帝殿是众所皆知的存在。

但大多却都不知东庭曾发生过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

既然无人记得，不提，也自罢。

再者，有关岐阙帝殿的往事都不过是些添油加醋断章取义的传说，流传至今，大多人已不大相信，不过是将其当做闲暇无趣时，可津津乐道的谈资罢了。

众人皆知之事，亦为众人所淡忘，终被遗弃于岁月长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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