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六.至深（1 / 2）

曼珠沙华肆意摇曳，似一片血海汪洋。

他淡淡收回视线，将目光投到不远处色泽斑斓的忘川河上。

“归尘。”宁玄在一旁沉声唤他，声音极轻，“时辰到了，我是该入轮回境了。等下一世结束，我这劫数也该结了。”

他轻嗯一声，看着眼前的一团魂光，忽的眸色昏沉：“玄儿，放下执念吧。下一世，不要再做一个痴人”

不要像他一样，痴执到后悔不及。

“归尘，你在说什么？”宁玄微微苦笑，不再唤他予合，掩饰般的出言，“我哪有什么执念可放。是你啊，归尘，你该放下。你现在虽想不起，等到你放下那一日，便是宁即归来之日。”

“你可知，六界有多少旧人候你归来，重掌大权。虽众人多数已忘却，你却是大势所归。”

“我不知为何你看了我这一世所示颇多，你却仍是不知不得。许是你万年前殇的太重，又或是你的残魂过于零散。”

“但无论如何，我能够确定，不管你是归尘或是宁即，你都是岐阙帝殿，天地一人。”

在帝子无卿篡位前，真正大统天地一人。想着，宁玄顿生恨意。

他恨千尘不止因他曾三番两次殇他弃他却还死死的拽牢他，口口声声说爱他不肯放手，亦是因万年前东庭一战，千尘站在了帝子无卿的阵营，利用了他。

“或许，你该找玄冥燕显来好好问上一问，毕竟当年，你于他有天大的恩情，以救助祝寥落威胁，问他必会答。”

归尘沉思不语，忽的伸手握住他，在他灵台上一点：“莫再说了。”

“我在阴冥所沉淀万年的修为不敢说有多么惊世骇俗，但让你知道一些你未了解的事情的能力，我还是有的。”

“罢了，你不愿再提，就不提了。”宁玄无奈苦笑，反手握住他，轻抚会意。

“我带去看看后事如何，你若真能释怀，我便带你再入轮回。”他岔开话题，敛去眸底无尽悲凉凄寒。

一探你心中的执念如何。他，又过活的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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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尘探入宁玄的灵识，将时间回溯到了他逝去的那一刻。

他的灵识虽在上一世归位，但长期受困于凡胎肉体内，元气大损大耗，暂时无法独立流离，需些时日修养。

他说是他睡得太久了，被归尘刚唤醒世时将那一世的后尘忘了个干净。

又或许是，他心底里向往着身为明赫日子里的欢愉无忧。

他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他们成为了两个局外人，眼前所展现一切只是久远时光里发生过的一个短暂片段。

归尘侧脸看他，而他，只是怔怔的，爱恨在他眼中汹涌，近乎贪婪的注视着，那个抱着死去的他痛不欲生的清逸男人。

他说他没有执念可放，殊不知已是执念至深。

爱与恨，皆为执念。由爱生恨，执念更彻。

千尘染怀中他的凡躯开始缓缓幻化，妖艳容颜开始渐渐模糊，倾美身姿开始缓缓改变，眼角幽花颓败成灰，一抹微微黯淡的朱砂泪痣显露出来。

魔身尽退，死去的他，灵识剥离，本仍是一具凡胎肉体，在他怀里竟恢复成了万年前宁玄化形时最初的容颜，不侵不染，纯粹之至。

“玄儿——！”他发出一声极为凄厉的呼唤。可死在他怀中的他回不了他，永载回不了他。

颤抖的手抚上他的脸，何等熟悉的面容，那是已陪了他北宁万年，东庭万年，凡间短短一世百年，今世也十余年的人。

冰凉入骨，一片死寂。湛尘不唤自出，同残荒一道，飞至天涯无觅。

东庭海角谪仙化凡阁，华鸾池畔，一额间生有金色翎羽印痕之人，抬手虚握，收了双剑，隐身薄雾。

人间千宁焚噬塔，千尘不觉有差，悲痛欲绝猛地用力将宁玄遗体扣在怀里，死死拥住，仿佛人生最后的执念。

他生生世世视若珍宝的人儿，一次次残忍离他而去。他从不对曾做之事感到半分的悔意，缘是一切，为他而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