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五.执念(1 / 2)
仙逝。
本就不甚明亮的银色眸子骤然昏暗,归尘脚下站立不稳,怅然若失心口压窒。
身子微微倾颓,咬牙挥袖,划破阴空留下一道灿白,依靠回力强自撑住。幸而他受困于此,脚不能行,才没有颓然狼狈倒下。
东庭水堂,波光似浓墨泼洒,似梦似幻,浅浅醉熏,墨尽前景如境,浮现眼前过目云烟。
自阴冥醒来万年光阴,第一次,如此感激他这天生的顽疾,亦是第一次,心悸至此。
“归尘!”
“殿上!”他听到十川和宁玄焦急不安的呼唤声同时响起破开嗡鸣声传入耳畔。他沉沉想,他此时的面色定是苍白的吓人。
缓缓舒了气,展颜笑道:“我无事,莫要担忧。”
他见十川慌乱之色浮于面出言安抚,宁玄虽沉稳许多,双眸紧紧盯着他下唇轻咬发白。
不似孟婆得了他人所激,始术法幻出凡间胭脂水粉,抹成个大花脸儿,明知不甚好看却不在意,花枝招展惹进风骚,不羁放荡隐藏真性情。
眉柳叶精致,不画而黛,本就白过的皮囊,满憔悴孱弱。细汗点点,打湿额前发,苍发衬身薄如纸,不点而朱的薄唇毫无血色。
似有先天不足之疾,生来一副弱柳扶风之姿,恍悬岩抽孤枝,风寒雨凄日日打,不堪重负不愿言败,虽苍白然绝美,虽无力实坚毅。
归尘轻咳几声,仿佛已将全身力气耗尽一般,连眼角都被刺激得微微泛红,染上一层薄薄水雾,蒙眬迷离。
方才,宁玄口口声声唤他殿上。
“他,不该如此。”归尘听他自言的低声话语携着无尽的喑哑黯涩,喃喃重复。头痛欲裂,难深思量,创生以来他从未如此身陷囹圄。
帝子无卿,他为何会仙逝,脱了轮回,淡了凡事,解了红尘的天地一人为何会如何。
仙逝,一仙亡逝,四海悲哭,九荒哀悼,地动山摇,身躯血肉化尘为土,不入阴冥,不过奈何,不饮黄泉,何谈生死。
阴冥十罗阎殿,高座上俊美男子感大地震动,外忘川万鬼齐鸣,缓缓睁眸,血色眸子闪深意光茫,嗜血窒息。
勾唇轻笑,敛袖熄了九九长明灯一盏。
血赤灯芯央,缕缕细烟氤氲飘然,徐徐凝结为一杂色圆珠,似是惺惺相惜感应,于半空嗡鸣颤动不已,光芒大绽后凌凌破碎,不知何物划破残空离去。
还是踏上不归路,宿命难违,此生不悟,来世仍痴。遥遥灵山,万里封镜,拈花微笑雨落菏泽之人不再。
“岐阙帝殿。”燕显见那物什消失后,一笑尽颓然,颔首阖眸,言音幽然道:“不,应为成孟陈氏。”
“他,还回不来。”
忘川河畔,十川小心地瞧了瞧归尘不大好的面色,轻声咽了口唾沫,看着面前人几近透明的脸色,若有所思。
不知为何,每当他提及与帝子无卿有关的诸事,归尘的动静反应不仅强烈的刻意还十分的莫名。
帝子无卿,青史传扬召显,美名传颂然归尘向来反感此等事宜,从不主动关切,自也不太知晓。
明明千年万年来,归尘一直都是很沉默清冷的人。他并非有心惹归尘不悦,只是他原是三生石灵,可断万人姻缘。那日,他看的很分明,帝子无卿的命定之人并不存在。
斑驳琉璃华石,隐隐浮现淡金篆字,单单帝子无卿,相对无人。归尘之姻缘,甚至不存于天地。
或许不过新人换旧人,若是命中劫,萧萧长夜漫漫,浮华后,暮去朝来容颜故。
圆圆明瞳细细瞧着面前之人,十川微微垂了眸子,关于帝子无卿陨落的讯息,他就是不该同归尘说的。
不觉间,十川对自己的所作所为颇感恼悔。
“归尘哥,其实,我……”
“十川,你如实告诉我,为何帝子无卿会仙逝,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一向银澈温和的眸子不复沉漠,平和如他,波澜不惊眼底竟溢有点点寒冰殺意。
万年以来不知悲欢喜乐,可如今,他却清清楚楚的明白,他在伤心,在痛苦。
因为一个他从未见过的人。
十川默默看了他一眼,下定决心般定了定眸,低声道:“听鬼差们说,是与祝氏大婚当日帝子的仙劫临至。”
“劫亟来之汹涌,大大超出了往年的仙劫之度。帝子不敌,苦撑八十一日,最终在劫火之中烬灭成灰,仙身无存。而雪羽祝凰祝寥落,失踪至今,下落不明。”
仙劫烬灭。呵,开何天大玩笑。
那不是区区下等仙劫,那是姗姗迟来的天罚。
像是突破了某种关卡,随着这两个词汇融入脑海,模糊凌乱的识海间,随脑后一阵剧痛,有何物刺入天灵,有了一瞬间的清明。
空白一片的记忆忽的闪过大片的茫光,卓约朦胧之中,归尘看到两道相对而立的隐约身影。
二人皆男子一对璧人好似隔了一层朦雾,如雪一样苍白荒凉。
衣衫冽冽,随风鼓荡飒沓,远望犹似业海扁舟。
他们头顶涌动翻滚大片的劫云,雷声滚滚而来,震耳欲聋。
劫亟雷涌之时,随之而来的不仅是暗紫天雷,复夹杂些不明之物。那道纤长瘦弱的身影忽的飞身而起,挡在了另一男子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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