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 / 1）

中心美术馆，为期半月的“近代肖像油画”退幕展开始。

早上七点，晨雾将消，第一批游客早已从城市的四面八方赶来，在铁栅栏的通道里排起了长队。旁边有些早已听到风声的小贩，用推车贩卖着便利的早餐，从包子稀饭馒头，到锅贴煎饺烧饼，热热乎乎一应具有。不知是哪个不抗饿的先搁着栏杆要了份早点，结果饥饿就在等待的人群中扩散起来，不消片刻，满地都是被遗弃的塑料袋，像是一片被人漫不经心涂抹的野花。

那个人被挤在一个拐角里，很想伸手捡一捡身边的垃圾，奈何人群密度太大，他弯不下腰去。

早上七点半，电视台来了组摄像、记者和主播。女主播慢悠悠地喝完了自己手中的奶茶，然后又补了下口红，对着人群录了两镜稿，然后做起了随机采访。镜头像是深海中摄出的一道手电光，被照到的鱼群都会给出反映。

“请问大家都是几点钟来的啊？”回答的人时间各异，大部分人都是六点之后七点之前，在队伍前段的竟然还有五点就来排队的。

“请问大家都是从哪里来的啊？”不光本地市民外，还有不少外地慕名而来的游客。

“请问大家最想看的是哪幅作品？”

话筒从女主播手中递到男人、老者、学生，各类社会人之间，可传来的答案都是同一个：

《摆钟新娘》——《摆钟新娘》——《摆钟新娘》——这幅画名从不一样的唇形中念出，由不一样的口音组成型，声势壮大，如同万人奔赴一个未定之约。

“请问你呢？”镜头随即带到那个人的。

那个人有点措不及防。原本他准备躲闪，可又马上想到，如果这样在镜头中未免会变得可疑。所以，他在张开了口却没有发出声音的一秒后，也说出了《摆钟新娘》的名字，随大流的，违心的，绝对安全的答案，就像一枚针叶藏身在一片松树林，让人无迹可寻。

“看来啊，大家都是来看这一副名画的。”女主播串了几句词，开始进行采访收尾，“这此的展览，有可能将会是《摆钟新娘》等名画的最后一次公开亮相，展览之后，它们将变成首批‘被下岗’的馆藏艺术品，送往拍卖行，进入高端的私人收藏市场。所以想要亲眼目睹名画风采的市民们，抓紧时间来参观吧。”

那个人看见女主播的手虚空的指了指下方，到时候新闻播出时，后期会陪上相应的展览时间。

半个月，十五天。那个人心想：可以了，足够了。

八点，中心美术馆正式开馆。几个窗口同时开发凭身份证免费兑票，然后进闸机，过安检，人流的路径始终是聚拢的，没有丝毫分散。大家看着票面背后的地图，跟着虚线走向那个展厅。不消片刻，工作人员就开始限流，并反复重申不允许拍照。

“一共12个。”那个人用着一支施德楼的铅笔，在随身的小本子里记录着。他在横格纸上画出摄像头的位置，旋转的弧度、时间，漫不经心的笔触，如同在规划自己的后花园。

直到工作人员解开了隔离带，那个人随着这批人群一齐，来到了那幅画面前。

“惩罚。”

那个人继续在本子上写道。他的牙齿，也不自觉地咬紧了一分一毫。

“必须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