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我隔着银河 站在你左侧（1 / 2）

余温今天喝酒的兴致不高，除却陪吴裴喝的几杯之外只点了一杯柠檬水，然而让他在吴裴离开后很长一段时间依然安稳坐在原地没有离开的原因，只是因为他女朋友发来信息说一会要来找他，让他乖乖待在原地不要走开。

微信界面此刻还亮着屏，联系人显示着肉麻的昵称——我的亲亲老婆冷泠[爱心]。

余温觉得这个世界奇幻得很，严苍在散伙饭后一夜消失，冷泠却在散伙饭后单独留住了他。

他现在依旧记得那晚身穿绿纹连衣裙的女孩被路灯蒸暖的脸颊，他从未想到自己有一天能够拥有单独面对她的机会，甚至当对方对他一字一句地说“余温，我一直很喜欢你”时，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应该以何种表情应对才不算唐突。

他就像被上天巨大的馅饼砸中，还没来得及表现出狂喜，便已开始害怕梦醒的天明。

然而事实却又告诉他，你没有听错，这不是梦，你喜欢的人其实也喜欢着你，甚至还没来得及等到表白的时机，对方已经先一步扫清了他所有的摇摆不定。

他只会憋红了脸，害羞地低下头，声如蚊呐地回答那个他最喜欢的姑娘，说：好巧，我也喜欢你。

他觉得幸福来得太容易，却在长久的时光中终于让自己不再患得患失地自我否定——世间允许分分合合歇息底里的爱情，又为什么容不下他过程圆满幸福到老的结局？

余温觉得自己可能是醉了，才会一个人坐着回忆过去回忆了这么久，直到身边的位置有人落座，鼻尖闻到那股安心的味道，他才放任自己醉在原地，重新陷入回忆。

方才吴裴最后离开前他说了什么来着？

他说其实那天散伙饭最后你喝得不省人事，而冷泠把他单独叫了出去，剩严苍留在那照看你，准备等你缓过来再送你回家，而他当时和冷泠说完话后才发现钱包留在桌上没拿，他回去找时却只敢在十米以外停住脚步，因为他看见严苍站在栏杆边背对着你拿着听啤酒正在喝，而在他的角度，正好能够清楚看见严苍脸上所有的表情。

——他在哭。

这表情在余温看来太过陌生，他从未在严苍身上看见过如此难过的情绪。

男孩子哭起来不像女孩子一样梨花带雨，严苍并没有咧嘴痛哭，也没有太多的表情变化，他眼角有着不正常的红，双眼蓄积着透明的泪水，仿佛一眨眼就会决堤而下。

四个人晚上吃饭的地方是一家装修良心的大型烧烤店，二层用镂空木格圈了一个露天平台，只摆了三张圆桌供人使用，他们是这个时间点唯一还没有离开的客人。靠着最外层的木质楼梯，巨大的梧桐树罩在一部分平台之上，夜晚的凉风捎着炭火和孜然的香气在夜色里不断摇摆。

余温站在楼梯之下的阴影里，看着台阶之上对着静寂街道无声哽咽的严苍，突然觉得自己可能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他。

他哭的时候表情看起来茫然又清明，没有哭到上气不接下气，也没有控制不住发出抽噎的声音，只有面无表情却熬红了眼，用抬头喝酒的姿势阻止眼泪掉下来。

那是余温无法感同身受的悲伤，他第一次明白一个人可以哭得如此顾及体面，却又把情绪宣泄得铺天盖地覆水难收。

他想，自己可能永远也忘不掉那个莫名巧妙却又暗流汹涌的夜晚。

冷泠坐在一旁点了一杯莫吉托，等酒的间隙才转过头来看着余温，她伸出左手用拇指轻抚余温的眉角，过了一会后才冷不丁开口道：“吴裴和严苍碰面了？”

余温听完一瞬间清醒了过来：“你怎么知道？”

冷泠抿了抿嘴，抬起手上的手机晃了晃：“严苍告诉我的啊。”

余温的震惊更上一层楼：“你有他的联系方式？”

冷泠笑了笑，最终放下了今晚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话语炸弹：“从严苍毕业消失那时候起就有，我们一直没断过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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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裴最终带着满身的狼狈落荒而逃，直到回到家后才像卸了一身重负，等他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靠着大门枯坐了十几分钟。

他不敢再去看手机，一站起身就关机扔进了沙发，等洗完澡出来后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无事可做的空虚，他绕着客厅百无聊赖地转了好几圈后，最终脚步一拐走进了储藏室。

他抬手打开储藏室的灯，两本装帧精美的书孤零零地落在角落的方桌上，上头一本是严苍大学时和外院学长们合作出的诗集译本，而下面一本，是严苍一年半前出的小说集，名字叫做风月。

他抬手拿过下头的小说集在一旁的椅子上落座，随手翻开的内页标明了装帧设计的作者——无非。

这是他在设计工作上取的别名，各取了姓名两个字的一部分字体，然而做这件事的初衷说来好笑——他在逃避被严苍认出的风险。

这本书的装帧设计是他进入设计工作岗位后第一份独立的任务，然而当他看清合同中这本书的作者名字时却下意识地想要把自己藏起来。

他不是不想见到严苍，也并非排斥同严苍所相关的一切产生关联，他只是觉得，当年的故事结局惨烈，对方也许并不想再看见他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也是因为这样，他才会一鼓作气地跑到了那么远的地方从此杳无音信。

他抚摸着书本质感突出的外封，想起这是他当年用了好几个通宵做出来的五版封面之一，也是他最喜欢的一版，最后被出版社及严苍本人选中后他甚至有种莫名高涨的庆幸和喜悦。

书的内容由九个小故事组成，没有太多风花雪月，也没有狗血熬成的鸡汤，严苍从前写作文的时候就很有一套，大考作文经常会入选优秀作文被全年级传阅，他的文字风格有种娓娓道来的安定，将这种风格用到这本故事集里，像是不起眼的扫地僧用最简单的招式讲尽人间百色，用最朴实的笔力送给读者一场安静又高潮迭起的铅字电影。

他特别喜欢其中那个小孩与龙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