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1 / 2)
宣平坊内卢府,卢夫人郑氏替卢奂更衣,却暗暗叹息。
“叹什么气呢。”卢奂看了眼婢子高举上前的铜镜,转而询问夫人。
郑氏打理好他的衣袖,扭身去取官帽。“只是可惜至真和赵郡李氏一族的姻亲未能达成。女儿的心思你难道看不出来。”
“如今我不得圣人信任,这桩婚事不成也并不是什么坏事。”卢奂又随口问身边奴婢,“三娘呢。”
婢子答礼,“三娘说是去西市瞧热闹了。寸心跟着。”
卢奂无奈摇头,也并无责怪之意。“她向来识礼,总会在登楼时辰前赶回的。”
郑氏却说,“答婚书可不见了。那靖安司立在何坊啊。”她瞥了一眼自家夫君,却也不急切。
“这丫头不是胡闹吗。”卢奂做做样子数落,大步走到夫人身边。“过完上元灯节,便要离开。她自然不舍,就随她去罢。”
郑氏白他一眼,“你既知至真难舍,却怎么也不替她争一争。此间一去,又且不知何年能再回到这长安城了。”她环顾府中种种,怅然若失。
卢奂搭上夫人的肩膀,心中也恻然。“天宝元年那案,圣人疑我,因顾念父亲清正廉洁之名,不曾罢黜,只以贬官作罢。”
“若眼下我替三娘求成此桩婚事,圣人如何看我。”
“李长源师从何监,何监是谁。”
“太子右相争斗不停,吾不能此刻予太子添乱啊。”
埋在水下的肮脏不堪你若未曾亲眼见过就不会相信繁华背后是那么多人的卑微苟活。过道是如此昏暗,泥水是如此浑浊,大家脸上是毫无希望的麻木。
姚汝能盯着三个孩子在污秽恶浊的角落里心无旁骛地玩闹,脸上还是不谙世事的笑容时。他不知道自己该想些什么,这个时候想什么都是不对的。
张小敬的手段他也不是第一次见识了。当那个暗桩主动出列时,姚汝能偏头观察他,看不到他应该表露出来的神情。他依旧冷静自持,明明他应该痛苦才对。
暗桩培养不易,若亲自拔除自己的暗桩。那么从此长安城的暗桩将不会再替其办事。
姚汝能心里烦躁,和当年得知父亲因贪权而做下无耻之事时的心情是一模一样。
“不够,还不够!”葛老不满意,“我不要一个无用的名字!”
“你,”
“知道我要什么!”
姚汝能想阻止他,话出了口却变成。“你若出卖暗桩,就是违反唐律,斩刑!”
“你别连累我!”
李泌知道右相必会为难自己,他被留在院中。时间点滴流逝,他反而沉下心来。绿柳遮过日头,叶隙却不能完全遮蔽光柱。几束光落在李泌身上,一片热气。
“我们就做我们自己该做的事吧。”
卢至真的话从记忆中翻跳而来。
天宝元年,宰相牛仙客病逝,圣人悲恸,派中使吊唁时却牵扯出一桩大案。
原来牛相病重之时,姚闳自请为其祈祷,竟趁机逼令他作遗表,推荐自己叔父姚弈与时任兵部侍郎的卢奂接任宰相,亲自起草但未得牛相署名。
而其妻便趁中使吊唁之际,将此事告知圣人。圣人闻后,自是勃然大怒。遂赐死姚闳,并贬黜姚弈、卢奂二人。
“你就算等至明日,他也是不会出来。”李泌从亭廊走来,看见卢若渝在姚汝能的屋前来回踱步,身后婢子也仔细跟紧她身后反复行着。
她眼睛一亮,惊喜地望向他。“长源?”
李泌慢慢走上前,瞧她半晌又错开眼,平淡地问询。“卢侍郎无碍吧。”
“阿爷无事,”卢若渝垂眉,愁容显在脸上。“只是调令已下,逾月便走。”但忽然又见她恢复如常,摆起笑脸。“听说临淄的欢喜团子十分可口,我肖想已久了。”
李泌却煞风景地道了一句。“吾在辟谷。”
卢若渝扭过头,委屈地盯着他。李泌被瞧得不太自在,轻轻咳嗽几声。“他是心结,需自己解。”
“可是,我只是想做些我可以做的事。”
李泌的拂尘忽然甩到一边,心绪略有不宁。他张张嘴看着她低下的脸,难得沉默。
“其实,更难的是他才对。”卢若渝抿嘴语出惊人。“政治斗争本就难分对错,可每一个抉择都关乎生死。”
李泌不置可否,只对她说。“这种话以后少说。”
卢若渝自知失言,神情微妙,但转而又道。“长源这般明智,定不会做错选择的。”
“姚汝能,你该不是要吾请你出来吧。”李泌朝前一步,朝屋中言道。
并无动静,李泌正欲再开口,却看卢若渝跳上台阶,摇头晃脑地细数着东市归林居里新出的菜色花样。
“听说啊还出了几道曾经是前朝韦相烧尾宴中烧制过的菜肴。只光听名字就叫人食指大动了呢。”她又赶紧顶顶寸心的手肘,和婢子一唱一和颇有默契。
李泌倒看她胡闹,并不制止。目光慢慢柔和只静静望她,视线不移。
“像什么雪婴儿呀,贵妃红,噢对了对了,还有吴兴连带鲊。”卢若渝更是越说越起劲,还故意在姚汝能门外咂咂作响。
还是没什么反应,卢若渝只好大大叹了口气,转头对着李泌直说。“长源,既然姚郎君不在,那就只能我们去大饱口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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