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一天和第二天(1 / 2)
自答应了陪谢诚三天,我就琢磨着怎么跟阿瓜说,结果阿瓜一如既往地没长心似的笑着说:“老爷是个好人,笛子可以先去,正好这要过年了,笛子不做脏活儿,就让阿瓜把屋子收拾收拾,等笛子回来了,我们一起过年。”
我的阿瓜啊,能不能别这么好啊。
认识阿瓜是去年夏天的事儿了,这附近有个叫久闱的小城,谢诚喜欢那儿能传很远的酒香,把胭脂铺子打那儿了,记得他在河越也有个铺子,他很厉害,可能别地儿也有些做买卖的,常听人叫他诚公。
他爹是个卖布的,家里殷实得很,以前还是姜家人的天下的时候,他经营过家里一片地,懂了些商人的东西。后来徐才顺着河攻了进来,河越——他老家被占了,谢老爹坐船往东走了,据说本来是要等谢诚的,奈何不知道那日谢诚去了何处,竟许久未归,无奈之下谢父也只好携家眷逃了。
都是很久以前的事儿了,这天下早已改姓了徐,粗略一算,怕是也有十五六年了。
过年的气氛愈烈,谢诚就越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久闱在清河阳岸,渡河过去往上游也就是上都那方向走,有座山,名曰鹿山。
谢老只有一妻一子,子为谢诚,这妻便是谢陆氏。按理说这二人应是极为恩爱的,但坊间又传谢老与夫人一直相敬如宾,甚至客气到了生疏的地步。
谢老有位故人,是个读书人。谢老名龙川,原也是个读书人,还给自己起了个字,叫什么勉来着。那读书人只说是姓林。其中种种,鲜少人知,但谢诚却念叨过一两回,他说“仕商相混”非常礼也,说天下是这天下,所以不得志。
谢龙川,想必也曾是个血气少年。
关于为何谢诚对新年有莫名的感伤,我依稀记得是与王应织有关的,却如何也想不起来了。
现下这光景,河口停泊的船自然多了。临近黄昏了,有人渡河回河对岸去,有人从河对岸来,为了看看年节里久闱城中的夜市。
谢诚说,带我去鹿山看落日。
落日很美,但我不喜欢,因为谢诚说了些奇怪的话。
我们就那么立在山头上,上都那方正好是西边,隔了很远,但我仿佛还真看见了上都。
“笛仙儿,你想去上都吗?”
我摇头,就算想去哪里走走,我也得先和阿瓜过好这辈子。
“上都很好,能再去一次就好了。”
我不解:“还有什么是你谢诚想做却不会去做的事儿?我一走,你肯定就跑去上都逍遥快活了。哪管什么想不想的。”
谢诚却没有接我的话,一会儿后才开口道:“美吗,这里。”
“知道你喜欢这山山水水的,跟了你这么久,原本没觉着有什么的,都得生出点儿高雅的情操了。”
“是啊,多美。有句诗说,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谢诚你有什么就说呗,我知道你肯定想劝我什么的。”我是精怪,阿瓜是人,谢诚是入道半仙,真是奇怪的相遇。
“一个人的一生,很短暂。他会变老,会变丑,本来是爱,而且就因为本来是爱,最后会变质的。不像心灵贴近的两个人,最后能化作比爱还更执着的情感……有时候,觉得一眼看到尽头又没有尽头的样子,是很让人生厌的。”
我知道他在说谁,王应织嘛,一直不肯说,今儿我要走了才说,真是……
所以我没回应他。
他自顾自地继续道:“所以,察觉到疲惫就休息一下好了,没有人会责怪你的,这是你自己的事情。怎样去面对变质的感情,也是你自己的事。现在,夜晚就要来了,让人不安的事就藏在黑暗里,有些怕光,有些不怕。怕光的那些往往不怕主动进攻。不想深陷困境就在他对自己的爱变质前离开吧,追着光明,走得远远的。”
我不置可否。如他所说,这一切是他自己的事。他不是在告诉我,而是在讲给他自己听。自从和王应织分开后,他就寡言得很,笑得也少,像这样说这么多话,很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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