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一天和第二天(2 / 2)
谢诚真是个喜欢逃避的人,我不知为何冒出了这么个念头。
回城休息了一晚,我化作笛子,放空灵识。
第二天天还早得很,他就带上我乘船顺流而下,说是要回河越。
河越是个好地方,王应织在城东禅宁镇出生的,谢诚在城西他岸道长大的。
城东人多,穷。城西人也多,一半穷一半富,穷的那一半大多是城东过来的。
王应织没能有幸去城西。保和帝姜旋泽二十三岁掌权,九年后冬月初九,世界上多了个谢诚,少了个谢陆氏,难产,他娘非要保他。四年后,保和十三年,三月十三,禅宁镇王家添一男丁,谢诚已三岁余,初识字。
我知道的就这么多。
我是在徐才那会儿认识的谢诚。徐才年号什么来着?永元?那时候谢诚都四十多了。
谢诚说我像以前他弄丢的一支笛子,才拾了我。
那山因挨着河越,河越是个大城,干脆就叫了河越山。山上庙也多,偏偏他就挑中了这庙,不然还不定见着我。
我忘了怎么会在那儿,反正一有意识就耳听八方,倒也会了好些鸟虫鱼兽的话,时不时有人来贡庙里的大佛,倒也让我心生莲花,恍惚间明白了些什么,和人倒没了交流障碍。
赶到庙里已是日中,谢诚上完一炷香,竟打扫起庙子来。
直至申时他才歇了下来,掸去满身尘土,站在大佛面前和坐在供香台上的我面对着面。
他轻轻笑了一声,低垂着眼看着蒲团:“刚来那会儿还在想这么偏的野庙子,还有谁会来上香呢,没想到能遇见你。一开始……真是吓了一跳。你以前啊,可好玩儿了,什么小心思都没有,单纯得很。”
我们聊了很多,他没提我把王应织救回来那事儿,但我觉得不是生气。
更深露重,他了无睡意,一直不停地说话,也不嫌嗓子疼,从我以往如何乖巧,说到后来我如何渐渐有了他的性子,又如何和阿瓜浓情蜜意,不理他这个孤家寡人。
我趁机套他的话:“那还不是你自己的原因。王应织当初多想和你在一起,我可都看得出来,你非得走,还连哄带骗地让人家以为……”
他跟喝醉了似的,一反常态,不再是闭口不言,反而大声吵闹起来:“他以为我好受吗!他自己说的留不住我,我明明都那么坦诚了,他成天把事儿憋心里,就说我不把他放心上,就说我不把他放心上!我要是不把他放心上,我早走了我!轮得着他来提这什劳子的离开?……我也想跟他在一起……我怎么会不想呢……他要走,走好了,我爹走了我都没哭过,他以为我凭什么……”
谢诚背过身去。谢诚的哭声很小,微不可察。
据说会无声哭泣的人,都是在无人关心中长大的。因为无人关心,无人过问,所以他们只能哭给自己听。
“我怎么会不想和他在一起呢……可是我怕……”
说话声断断续续的。
“我们,不会有结果的……我们都是男人啊……”
哭泣声也断断续续的。
据说,习惯了自己舔舐伤口的孩子,在信任的人面前才会毫无顾忌地失态。
天蒙蒙亮的时候,谢诚面对着庙门,在我这里看只有一剪背光的影子。
“想听个故事吗。”
我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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