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陌上君子,白衣胜雪(3)(2 / 2)
好麻烦啊,好烦啊,我还想把自己打包滚回去再补个觉啊。
邪道不是六道,他们本质上也是六道中人,只是修炼方式或者生活方式比较邪恶,类似于饮人血,拿妖炼丹,那都是不行的。碰上这类,西厂和各宗门,全然是要斩草除根的。邪道最怕的不是落到宗门手中,而是掉进西厂总坛,入了西厂总坛,管他是宗门弟子,还是妖洲妖道,进去滚一遭,不掉层皮别想出来。
现如今,普遍的说法就是——行伤天害理之事之六道,谓之邪道。
至如何定义伤天害理这个标准,神州妖洲两洲上也没有个定数,大概就是觉得邪恶的,就是邪道吧。
其实这些年的中原三朝的邪道明面上少了很多,或许是因为宗门和朝廷打压的结果,冒头出格的都被一锅端了。
更别说还有我这个在邪道眼中,就是和脸上写满魔头俩字的刹那迟愉。
仙门道家有言道——铁打的邪道,打铁的迟愉。
我有这么恐怖吗?!
真搞不清楚到底谁是邪道了。
我将王肝手臂上那惨不忍睹的伤口血痂看了十七八遍,鉴于他是个小孩子,我不方便冷血无情地把他手上的血痂撕开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样,有没有开出一朵花。我虽灵魂已至炼魂还圣,但是王肝一看就知道没有灵骨的,我若是用魂海修为强行查看,王肝恐怕是要当场七窍流血。
最后,我再看不出什么了。我不擅长拿张纸用个王八壳扔一把铜钱就占卜,更何况人生占数自有天定,总共就那么多,若占数为负,那减的就是寿命了。再说,泄露过多的天机,说不定会天打雷劈五雷轰顶,九九八十一道红莲业火焚身。我还想多活两年,自然是能不占卜就不占卜。
我使唤彦语道:“给他喂颗丹药,看着怪可怜的。”不再造手筋,王肝就要一辈子吊着手臂咯。
彦语拿出之前准备好的装药玉瓶,从里面一颗豌豆大小,晶莹剔透的雪白丹药,手飞快的往那王肝的嘴里一塞,然后又飞速捂住耳朵。
“彦语!你个败家……败厂的玩意儿,居然把雪月丹给他吃?!”你给他一颗生骨丹不就好啦,那个多便宜。
我压住心里的火气,用尽所有耐心稳住按在碧树上的手,看着彦语的眼睛快要喷出火焰,将他烧成一坨漆黑的灰烬随风飘扬。
彦语见我嚎完了,如释重负地放下手,一脸的无所谓地道:“你激动什么,不就是一颗雪月丹么?”
我跳脚道:“什么叫就是一颗雪月丹,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一颗小丹药有多贵!妈的,我炼一次雪月丹能把青霞轩源一块药田拔光,就这一颗雪月丹在黑市上能换至少三件下游法器!”
彦语道:“贵有何用啊,我们又不缺法器。仓库里的丹药都快堆成小山了,不用留干什么,孵小鸡吗?”
我:“…………”你们这些败家的。
别把雪月丹当糖丸啊,混蛋。这雪月丹是我用已经失传的古丹方炼制的,当然了,失传丹方在青霞轩源的藏经楼——琅嬛阁里就像大白菜一样普通,但到外面就不一样了,一旦出现,必会遭到疯抢。俗话说,物以稀为贵,雪月丹就是贵,却一直没有仿制品。按理说有了雪月丹,自然有人想要分析丹方,可雪月丹重现世间不知多少年,诸丹师想破脑袋都没有自己炼出雪月丹。原因很简单,因为雪月丹的主要材料雪月草早已绝种,只有青霞轩源里才有生长。连原材料都凑不齐,炼个屁的雪月丹。
所以结论是——如今仙门道家中只有我一个人能炼制雪月丹。
而且雪月丹虽说不上生死,却是可以肉骨,而且速度极其之快,服下之后一时半刻,别说是贯穿伤,就是腿脚断掉,也能长好大半。皮外伤的话,三五天之后,连一点印子都看不见了。
可想而知,总是会有人三天两头跪在西厂大门前痛哭流涕,希望我们施舍一点雪月丹救他们师弟师妹师兄师姐师父师娘师伯师叔师祖师祖祖……或者是爹爹阿娘爷爷奶奶七姑八婶三叔六伯老祖宗……
那么他们到底是真的救人还是假的救人,还是不啦不啦不啦——哈哈哈,不知道。
雪月丹既是我炼制的,西厂众人当然是随便拿随便用,当糖豆嗑泡茶都没人管。也不是。不仅是雪月丹,连着其他在外人眼中视如珍宝的丹药,也被他们拿过来撒着玩——除了会被我嚎。
我摸着下巴思考,既然你们那么不稀罕雪月丹,那我就把仓库里的雪月丹全部打包卖掉好了,贴补贴补家用嘛。
旁边的王家人见自家小少爷吞下雪月丹早已是两眼发直,不过见王肝手上恐怖的伤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他们的脸上也都或多或少的流露出有真有假的欣慰。
在屋子里转了一大圈,除了浪费了一颗雪月丹,我们并没有找到其他的有用线索。
也不能怪,这距离那邪道上次来此作乱,已是有很长一段时日了,王家是大富的人家,这房也不知清理过了多少次,有线索才叫有鬼呢。
我对边心招招手,示意他过来,然后从彦语手里半带抢劫性质地拿过那瓶雪月丹,塞到受宠若惊的边心怀里,对他道:“去吧这些丹药发给受伤的孩子,剩下的你们拿去换酒喝吧。但是,你要是敢不给孩子治伤就私吞,我就把你炼成雪月丹。”
边心受惊的小白兔一般疯狂点头,脖子脸上的都快被他大幅度的动作给甩出去了。
周亦玟切了声,又像掩饰,音量又不小地道:“你现在不心疼雪月丹了呀。”
我道:“……你再多扯一句,我也把你炼成丹药。”
周亦玟从喉咙里呵呵两声,做作地转身,踱到了絮缨芸身后。
哇啊啊,好气,这些混蛋,干脆今天晚上吃人肉做的四喜丸子好了。
絮缨芸连忙走到我身边,打圆场似的笑靥如花道:“晓笙,我们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她说着,又笑嘻嘻地抱住我的胳膊。
我神情冷漠,抬手扫下絮缨芸的胳膊,一脸四大皆空,我没看见你勾引我的表情,无情无义无理取闹地道:“凉拌。”
絮缨芸道:“红烧吧。”
彦语插嘴道:“我要烧烤,撒椒盐。”
周亦玟举手道:“我喜欢炖的,今天晚上我要吃腐乳炖猪蹄,还要求放万福记的嫩豆腐。”
被晾在一旁的王家人中,不知谁肚子咕噜噜了一声,在突然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招人侧耳。
我:“…………”
我:“我晚上把你们炖了,放万福记的豆腐,还会放腐乳。”
最后我还是找回了理智,没有当场拔刀把面前的执事们剁成腐乳炖猪蹄上点缀的葱花,勉力冷静道:“我们下面去另一个倒霉孩子家里吧,边心,报地址。”
边心道:“好嘞。”
告别边心和王家众人,我们就从百宝囊里摸出飞剑,转身从窗户飞了出去。
边心报了一大堆的地址,我也不知道现在要去哪。好烦啊,我的选择困难都要犯了。
西厂众执事看出了我的困境。絮缨芸提议道:“咱们石头剪刀布吧,每个先选一个地址,看哪个顺眼选哪个。一个一个去掉,最后剩下哪个,我们去那里。”
我点头,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后来的发展让我恨不得把自己当时点头的脑袋给取下来。
大家都是云中境上的高手,都有一双火眼金睛,都有一个第六感爆表的脑子,所以猜拳结果大致是这样的。
石头剪刀布。
剪刀石头布。
布剪刀石头。
布布布。
剪刀剪刀剪刀。
石头石头石头。
某某某慢出,重来
我:“…………”
絮缨芸:“…………”
众执事:“…………”
最后,一个普通的划拳,我们折腾了半个多时辰,就那样在天上飘着,跟鬼似的。好在我们都快濒临神经衰弱的时候,谢天谢地结果出来了。
我们脑袋围成一圈,仔细瞅了瞅彦语手上那张被他窝巴窝巴而皱巴巴的纸条,挑眉道:“这啥?东山……后面写的这什么村?”
彦语回答我:“东山苮村,文盲。”
我:“……就你学富五车,就你牛逼;我不学无术,我是沙雕。状元郎,咱们走吧。”
状元郎是彦语的外号,原因无它,这位有才的大哥去年太无聊,就蹦哒蹦哒去考了场试,结果一路过五关斩六将,成功干倒了一打大彦语几轮的老学究,成为了新科状元。后来,这货还得意洋洋地游了个街,遭到了蹲在门口看热闹的西厂众人的连环白眼和鄙视。
又扯远了。
扯淡完了,该干什么还是要干什么,我们调转飞剑的方向,向着东山那什么绝尘而去。
明沟和东山,一个在东,一个在西,去东山需横穿整个淮京城。淮京上空不允许御剑飞行,不然会被刻上了阵法的□□打下来。不过这也分人。我说句良心话,这道命令并没有什么鸟用。也不想想,修为御剑境以上,朝廷管的了人家嘛?修为御剑境以下乃至人道,用得着这样招摇过市嘛?总结出的结论就是,下这条命令的货是个不动脑子的智障。
我们就如此明目张胆地从淮京上空飞了过去,别说□□,那些守城卫连箭都没举起来,纯粹的装没看见,我也只能哈哈哈了。
我们一路往东山去了,一路上,我们都在留意各种气息,尤其是妖气妖气。妖气容易隐藏,哪怕是我炼魂还圣的魂海境界也要小心感知。
眼前渐渐出现了一片犹如犰狳鳞甲一样密密麻麻的灰色建筑,东山所在的繁华县城已然呈现在眼前。
突然,像是有一根小小的针在我我心尖扎了一下,一丝妖气蓦地钻进我魂海里,清晰得像是在我头顶浇了一碗冷水。
这妖气,是哪位陈年老妖的,这么嚣张,不收敛一下?
我目光随意扫过城镇,某处正好撞上我的目光,一个白色的身影跃出一个“犰狳鳞甲”的夹缝,踩在了连接起来的院墙上,手里还拎着一个不断挣扎的人形,脚下生风,俶尔远去,身上裹挟着肉眼可见的浓郁妖气。
我心中一凛,两原气灌入脚下飞剑,嗖的就如离弦之羽直朝那人过去。
絮缨芸大喊让我慢点的声音被狂风吹散,飘飘扬扬,不见了。我却是一点没有减速的意思,反而又在脚下加了一把两原气。
不是我不想减速,而是那个人的速度实在太快了!我御剑,他飞奔,还在墙头上,我和他竟然势均力敌。我调集灵骨内两原气,直灌入脚下飞剑,飞剑蓦地一快,我被带得微微一后仰。和那人的距离立即拉近了一些。
那人早就发现有人在他身后御剑,此时我紧跟不放,确定了我确确实实就是来者不善,也是陡然加速。
我和他的距离又拉远了。
我不服气,较劲一般又加了一股两原气在脚下飞剑。
“咔擦。”一声细微的脆响,传进我的耳朵里。
我:“…………”
关键时刻掉链子啊,这小破飞剑要被我的两原气撑爆掉了!
我无语地往上跃起,同时抽出腰间的碧树,碧树刀兴奋地嗡鸣,默契地托住我下落的身体,带我飞起。
我堪堪落在碧树上没一个呼吸,那白衣忽的一个拐弯,我眼睛登时睁大,一栋高楼,好像还是座青楼,近在咫尺,离我不足一丈。他娘的,要死要死,要撞上了啊!照这样撞,我百分之两百会撞碎墙砖,好好打扰一下鸳鸯们研究春宫图。我将两原气紧紧一收,勒住发癫的碧树,碧树刹车刹得急,差点把我甩出去栽个倒栽葱。
我立刻将碧树一转,于是乎,碧树碧树晕头转向地横旋几圈。站在上面的我心中清明一片只有一个念头——老娘要把这小破刀撅了!
太不靠谱了!
像是感受到了我满心的怒火,碧树唰地停止横向旋转,猛地朝着那白衣的方向脱肛,啊呸,脱缰的野马似的发射出去。
我的腰被惯性带得几乎弯成一个直角,仗着灵骨内浩瀚的两原气牵引,这才没有从碧树上不雅地滚下去。
我:“…………”回去还是撅了它吧。
碧树被我传达的信息吓了一跳,在我脚下瑟瑟发抖。
“…………”
你发抖为什么要停住,赶紧去追啊,再不追白衣的人影都要看不见了!
碧树抖得更厉害了,但还是遵从命令,直追白衣。
我很荣幸的体验了一把,架着没有牛拉的破车在石子遍地的山坡上一往无前的“快感”。我感觉我肚子上的肥肉都要被抖下来了……
我拍出一道两原气扇了碧树一巴掌,怒斥:“你给我正常点。”
碧树颤了一颤,不抖了,而后直线加速,可能是因为怕我一发火把它折成一堆破铜烂铁,碧树此次格外卖力,不过用了一盏茶的功夫便追到了白衣身后一丈处。
白衣微微一偏头,似乎很是吃惊,但他素质很好的没有一脚踩空,而是在瞬息内做完加速,转向,向上跳跃上屋顶这一系列高难度动作。
我和那白衣之间第无数次距离拉开了一点。
我没有在意这个问题,我盯着那白衣的背影,忽觉十分神奇。
那白衣一身重叠繁复的袍服,我很好奇,他的衣服如此厚重,为什么没有被绊着脚?
还有,他为毛要用两根飘带系头发?不嫌累赘?梳头发的时候怎么捆?
另外,他脑后戴着的那副金银竹间云头箍,我看着都坠的慌,他就不觉得拽得头皮疼?
等等,他背后背着一柄刻云纹的象牙鞘宽刃长剑,剑柄花纹回旋,从那镂空的浮雕中间可以看到剑身,熠熠的闪着冷光,是柄有灵法器,剑身还露出了两个小篆剑铭——“云帆”。只是,他有剑为何不用,还带着我跑这么远?
重点不是这些,而是,白云苍狗,这年头,居然还有邪道爱在青天白日下穿一身比雪还白的白衣?
还穿得和一只鸵鸟似的!
搞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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