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折（三）（1 / 2）

程繁之连夜搬出了公馆，连程孟蓁也不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

刚开始的几天罗殊音还缠着何姨问程繁之到底去了哪，何姨哪里知道，只得把他在这边的朋友都说给罗殊音听了，她挨个找了过去，一问也是全不知道。

后来罗殊音似乎是死了心，安心地住在了公馆，白天逛商场买东西，晚上喊了一堆朋友来公馆开派对。

程孟蓁在房间复习时往往能听到楼下喧闹的音乐声，吵得让人心烦意乱。关上门也能透过门缝一清二楚地传过来。

她的朋友很多。哪家富商的姨太太，哪家未出阁的小姐，或者是哪个名门的公子哥，一拨一拨地来，几乎都没有重样的。不仅如此，罗殊音有时还会拉着程孟蓁下楼参加她的派对，告诉她这家的公子博学多才还是从国外留学回来的，那家的公子家财万贯至今还没娶过媳妇，要她抓紧时间看着，要是看上了她还能在中间撮合撮合。

“女人漂亮的时间也就几年，你要好好抓住机会。”

“我没想要嫁人。”

“又不是要你真的嫁给他们。”她涂着鲜红的指甲油，趁着等指甲干掉的间隙抬头看她，“趁着年轻谈个恋爱不也挺好。”

她吹了吹手上涂好的指甲油，“你就是跟着繁之久了，人都变古板了。”

程孟蓁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说古板。

可罗殊音那么一个不古板的人，怎么就守着过去的指腹为婚而不是自由恋爱呢？

她实在是不懂。

怕罗殊音再给自己说那些“西式开放”的话，程孟蓁最近常在学校的图书馆待到关门才回公馆。

又是一个踩着月色出校门的夜晚，她刚出校门就听到街上两个人在激烈地辩论着。

一个说的英文，一个说的日文，两个人的对话听起来根本不是在说一件事。

“哎哟，二位小姐，你们就别吵了，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黄包车夫将车停在路边，对那两个人点头哈腰地道着歉。

见程孟蓁从校门里出来，知道她是个读书人，黄包车夫忙拉住了她，“小姐，你行行好，告诉她俩不要再吵了，我还要做生意呢。”

程孟蓁停了脚步，“发生什么事了？”

“这位英语小姐的包不小心刮到了这位日本小姐的衣服，也怪我，光忙着拉车了，没注意。”

她向那两人看去，日本女人的衣袖上明显被撕开了一个口子。

“我已经和你道歉了，小姐，我还有事情要做，不能在这里耽误太久。”那个说英语的女人说。

“在博文先生的舞会上你就已经对我有意见了，是不是？”这是那个日本女人的声音。

根本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件事。

程孟蓁被迫当起了临时翻译，先是给日本女人解释英语小姐的道歉，再给英语小姐翻译日本女人说的舞会。

“我今天第一次见到她，我也不认识什么博文先生。”英语小姐说。

程孟蓁如实翻译了过去，日本女人很是惊讶，问她：“你不是Anna？”

“我叫Moliy，M-O-L-I-Y。”这句说的是中文。

日本女人怔了片刻，对着Moliy抱歉地鞠躬，“对不起，是我认错人了。”她转头对着黄包车夫说：“我们走吧。”

一场闹剧总算是结束了。

“真是莫名其妙，今天真是谢谢你了，被日本人缠上真的太麻烦了。”英语女人笑笑，目光落在程孟蓁的脸上，突然有些诧异地问道：“你是……是程小姐？”

“你认识我？”

“是我啊！我们在Chasel的公寓里见过。”

程孟蓁这才想起来，原来她就是去年除夕的时候，她和程繁之一起在林夏卓的公寓里见过的那个女人，“Moliy小姐。”

“没想到会这么巧。”她笑道，“前几天我还问程先生你去哪了。”

“程先生？”程孟蓁的眸子忽然闪了起来，“你见过他。”

Moliy点点头，“他现在就在Chasel的公寓里，你不知道？”

罗殊音问遍了程繁之的朋友，寻遍了上海大大小小的酒店都没找到的人，原来是躲到了林夏卓那里了。

回到公馆的时候派对已经歇了，何姨正在厨房熬绿豆汤，见她回来了忙拉着她到了厨房，半掩起门。

何姨盛了一碗绿豆汤给她，“天越来越热了，喝点汤解解暑。”

程孟蓁捧着碗，看她将剩下的汤往碧色的瓷汤罐里装。

“我明天约了师傅去拔火罐，你帮我送点绿豆汤给林先生吧。”

“送给林先生？”

“熬多了，罗小姐不爱喝这个。”

程孟蓁靠着灶台，低头看着她手上的动作，“何姨你其实是想送给——四爷吧。”

没料到她会说出这个名字，何姨回头看着她，“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