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归天（二）（2 / 2）

“但你以后若荒淫无道，横征暴敛，我便会回来推翻你这昏君。”

福尧十年九月二十四，元嘉帝李洛因病驾崩，谥号成康。

奚岚公主过于悲伤，生了场大病，去了承德养病，并宣布此生不会再回宫。

一时间举国哀悼，京城百姓皆自发穿着白衣在街边痛哭，连邻国也为之惋惜。

福尧十年十月十三，周甫按照旧帝遗嘱登帝位，是为元澜帝。统治期间善用人才，百姓安居乐业。

而那国师与太子却自此失了踪影，无人知晓其去向，这事自然也成了元国永远的谜。

贺非宪将李洛埋到了未央山的山顶，在白之和霍箫澜的帮助下，在离墓不远的地方建了个小木屋，和李暮安静地住着。

李暮发觉最近自己看不到另外一位爹爹了，就总是找他，嘴里含糊不清地一会喊爹爹一会喊父皇。

贺非宪每当这时就心中涌起酸楚，他总是拉住试图出门找李洛的孩子，柔声安慰他爹爹很快就会回来了。

很快是多久？李暮自打有记忆就一直在心里想着这个问题，但他从未问过经常自己一个人出门很久的爹爹。

再长大一点后，李暮就再也没提过这个问题。

这边李洛历完劫功德圆满回了天庭，太子归来天帝自然是要为他封号加冕，为将来继承帝位做好铺垫。

但历劫的记忆都是会一直存在的。天帝在轮回镜中看了所有事，根本不可能接受尊贵的太子与妖有染，便偷偷召集了几位长老，在离洛回来的当日共同消除他历劫时的记忆。

消除记忆有很大风险，稍有不慎便会使被施术者性情大变。于是算上天帝的八位大仙整整花了三日才将离洛的记忆封存。

正当他们要悄声送离洛回太子宫时，天帝提出了个新的要求。

他们增添了些根本不存在的记忆，让他以为自己历情劫时与女子成亲，并最后寿终正寝。

离洛失了记忆，昏迷了一天，醒来之后天帝为他大摆了两日宴席，邀请天界所有有身份的仙人来庆祝自家儿子历劫成功。

离洛感觉自己历劫时的事混乱得很且找不到头绪，但又不好问父皇，只得开始每日运功半个时辰，想法子让自己捋清记忆。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转眼天上已经过了六日，彼时李暮已经六岁，可以自如操纵法术保护自己了。

有一日贺非宪又独自了出门，他关门前温柔地对坐在椅子上玩草绳的李暮说：“暮儿，爹爹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

“好。”李暮很懂事，不哭也不闹。

庆祝宴还没结束，霍箫澜就赶紧下凡，拉着云峦峰一脸懵的白之去找贺非宪：“小黑兔，现在我终于能告诉你一切了！”

“李洛是下凡历劫来的，他真实身份是天界太子离洛，大约再过段时间他就会接你回去！”

“天庭那边宴会还没结束，等他下凡时应该也是几月之后了。”

“历劫回去后记忆不会消除，离洛定会念着你和小木耳，到时候我告诉他你俩在哪，你俩就可以去天庭了！”

贺非宪和白之被他一大串的话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李暮从门口露出个头：“叔叔，这是真的吗？”

贺非宪走过去捂住他的耳朵：“别听你霍叔叔瞎说。”

任凭霍箫澜怎么说，贺非宪都不相信，只当是为了安慰自己而编出来的胡话。霍箫澜在云峦峰唉声叹气了好几天，决定回天庭找离洛。

贺非宪这头不相信，白之和李暮却是深信不疑的。白之为了劝说贺非宪留在了未央山，李暮就去找他商量：“白叔叔，我该怎么找到我父亲呢？”

白之摸摸他的头，将他抱到自己膝盖上：“等你霍叔叔回来，一切就都好了。”

贺非宪又准备去李洛的墓看看他，白之看着少年背影叹了口气：“你爹爹还是没从你父亲的死中走出来。”

“天上一天，人间一年。等霍叔叔带着你父亲回来时，大约是几个月之后了。”

“那我便等。我很乖的，一定不让爹爹难过。”李暮变幻出身后的尾巴球摇了摇，想到快要见到父亲心里就高兴：“那我去城里给爹爹买些苜宿吃！他之前不是最爱吃这个了吗！”

白之自打李暮懂事后，头一次见孩子这么高兴，牵着他的手给贺非宪留了张字条便带他去了市集。

贺非宪自打李洛死后就学会了喝酒，开始只能喝一小盅，后来是一壶，到现在自己能喝一整坛。他坐在李洛墓旁，顺手拔走碑前新长的三根杂草：“天儿热了，你门前倒也跟着热闹起来了。”

贺非宪抬手喝了一口酒，用袖子擦擦从嘴角漏出来的几滴：“你知道吗，道长同我说你是天界太子，过段时间会来接我和暮儿。”

“我倒希望是真的，可我知道的，那些不过就是为了不让我难过，而编出来哄我的话罢了。”

他喝了一小会，等满满一坛子桂花酒都见了底，才慢慢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土：“你若是能听见，就给我托个梦。省得我日夜在梦中寻不到你，早晨起来还要哭上一通。”

贺非宪因微醺而酡红的脸颊上沾了片花瓣，风一吹就吹走了。他临走的时候低头吻了一口墓碑，抱着酒坛摇摇晃晃地回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