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 / 2)
踏莎行
第一章
夜色渐渐隐退,墨蓝的天空不停变幻颜色,本在夜空闪烁的星星也越来越少,天色微微现出一丝光亮,好似枕畔情人微睁的双眸,朦胧惺忪,欲睁还闭。
再过一会儿,连残星也不见,几点悄红露出,犹如昨夜未褪的胭脂,越来越浓,看的人心都要醉了。
突然金光万丈,整个太阳跳了出来,海面上大亮。
微风吹过,一阵阵咸味扑面而来。
海岸上不知何时挤满了出海的渔民,一个面色黝黑的壮小伙当先跳上渔船,嘴里哼着曲子,却有几分羞赧,似是在心上人面前,不敢高声惊扰了她。
渔民们都看着他笑,纷纷出海。
当夕阳贴着海面,整个大海宛如铺上了一层温柔的橘黄,在远处,伴着绚烂的晚霞,和晚归的渔人。
夕阳,于他们而言,往往是满载而归的收获。
也有渔民沮丧了脸,却在看到岸边的女人和孩子时挺起胸膛咧嘴而笑,那一瞬间,他们又成了伟岸的丈夫,海上的英雄。
一个白发老者呵呵而笑,道:“阿成,怎样,我看你捕到了两尾稻穗黄,拿到集市上卖个好价钱,能讨个媳妇呦。“
阿成正是早上第一个出海的黝黑小伙,此时涨红了脸,又是高兴又是羞涩窘迫,周遭的人都笑出声来,他们多数都没见过稻穗黄,此时看着阿成随身系着的竹篓里两尾金黄,好生艳羡。
稻穗黄独产于此处海域,只怕比鲨鱼更要少见,且其性狡猾,最是难捕,其味鲜美堪比河豚,巴掌大小,鱼身两侧色做金黄,如成熟的稻穗,煞是漂亮,达官贵人常买来赏玩,两尾稻穗黄若卖得好,倒真是能造一间大房子,海老爹所言倒也不假。
众人只是大笑,海老爹问:”你每日这么拼命,也不做件新衣裳,只光了膀子晒得黑黢黢的,哪个姑娘还看得上你。”
阿成更是不好意思,闷声道:“咱们天天打鱼,穿不来新衣裳。”
海老爹捋须道:“舍不得买衣裳,倒是舍得买一对镯子,送给哪个姑娘戴?”
众人本当海老爹说玩笑话,听到此处,不免好奇心起,连连追问,一人道“:怪不得你今日为了这两尾稻穗黄,呛了这么多海水,险些溺死了,原来早有相好的姑娘,快说是谁,是不是岚岚那个丫头。”
另一人道:“岚岚那个疯丫头,白给我都不要,阿成哪里看得上,我说是四嫂家的姑娘才是。”
不知是谁吼了一句,“你怎知岚岚是个疯丫头,难道你已尝过了滋味不成。”
这人破口大骂,“**干娘的,我倒知道你家婆娘是极泼辣的。”
众人鼓掌大笑,一时乱作一团。
阿成不理会他们笑闹,解**上竹篓,小心翼翼倒出一尾稻穗黄,放在喝水的坛里,拧紧了盖,另将竹篓在身上绑了两圈。捧起坛子连着稻穗黄递与海老爹,低声道:“老爹,阿婆的病不能再耽搁了,你拿这个换了钱抓几付好药,这一条,我得留给娘和妹妹。”
海老爹原本笑的欢畅,此时手中抱着坛子,迟疑了半晌,终于抱紧在怀里,眼眶渐红,竟什么也说不出来。
阿成只是笑,拍拍自己身上的竹篓,很是知足。
海老爹叹道,“傻孩子,你的心思老爹知道,你看上了那个姑娘吧。”他顺手一指,指向了西边。
渔人们突然安静下来,都向西望去,西边是一座山,山上林木郁葱浓密,夕阳余晖下,那山竟让人觉得风姿婉约,各人的目光都变得温柔了几分。
阿成收好了鱼,吃过晚饭便往西边的山峰走去,正在补网的四嫂看见,笑问:“傻阿成,又去山上喂蚊子么?”
阿成嗯一声,也不辩驳,梗着头直往前走。
月尚半弯,地上漆黑,他也不用细看脚下,一步步上山,竟走的极稳。
走了将近半盏茶的功夫,阿成突然驻足,仰头望去,半山腰里坐了一个女子,清风徐来,衣衫如粉蝶飘起,复又迆逦委落于地。
月光泠泠,冷月清辉下,她好似是月宫中走来的仙子,万般风情,清丽柔婉,不可言之。
却见她黛眉轻锁,眼角含愁,望着远处,似是未听到阿成的脚步声。
阿成屏住了呼吸,良久良久,才长嘘了一口气,怕惊扰了她,更怕惊扰了自己的梦。
“阿成,你来了。”那女子忽的转头看他,唇角竟挂了几分笑意,眼角眉梢的忧愁已然不见,她瞧起来不过十四五岁年纪,此时清颦浅笑,一副少年人模样,却道:“我明日要走了。”
阿成如被雷击,脑中嗡嗡鸣响,乱作一团,喃喃道:“唐,唐姑娘……”。
唐姑娘嫣然一笑,连清月也被她夺去了几分颜色,她站起身来,朝阿成摆摆手,转身去了。
阿成但见衣衫曼舞,唐姑娘已不见了影迹,只余半轮明月,擎在天边,月中的仙子已然杳去。
阿成怅然若失,坐了很久,自怀中取出一个包裹,打开来里面又是一层桐油布,他本已抓在手上似要扔出,终究不舍得,重新包好了,蹲在地上,捡了树枝挖出个浅坑,将那包裹埋了进去。
他就坐在那包裹上,喂了一夜的蚊子。
阿成他们以为,仙子住在西山之巅,更以为山间花木扶疏,百鸟溪流都是她的好友,不忍伤害,却不知她其实住的离海边很远很远,西山之后要再翻过两座山,才是她的家。
唐依依翻了几座山,一夜没有睡,伴着溶溶月色,在山谷里漫步。天快亮时,她调静了体内气息,稍事休憩,来到一处竹屋前。
竹屋前一片绿草,高低起伏,虽当春暖天气,却没有一朵野花。
吱呀声响,竹门渐开,走出一位黄衫女子。
唐依依笑着上前道:“姑姑,我只当你还没起身呢。”
黄衫女子体态婀娜,长发委地,似是并不比唐依依年长许多,只是素巾遮面,瞧不出真实年纪来,她漆黑的眼珠中满是笑意,揽住了唐依依道:“你同我来。”
两人一路穿林涉水,行了一顿饭功夫,来到了一处湖边,湖水翠绿如玉,在暖风的吹拂下,皱起几道碧波,随着心弦荡漾。
湖水尽头是一处坟冢,石碑古朴简单,上只刻“庄晨”二字,坟前几株野菊随风摇曳,尚有香烛的痕迹。
唐依依走进前去,跪下磕了四个头,黯然道:“娘,我要回家了。”她面容肃穆,神情悲伤,显是极不舍得离开。
黄衫女子将手中一直抱着的长匣打开,取出一把剑来,递与唐依依,道:“这是你娘的佩剑,现下给你了。”
唐依依双手接过,这剑形质古拙,女子用来似乎略重了些,剑柄上镶了块黄色玉石,似是古物,却没有半分脂粉气,她将剑系在腰间,又向黄衫女子磕了三个头,道:“姑姑,我若哪一天给人欺负了,你许不许我回来?”
黄衫女子扶唐依依起身,轻抚她面颊,眼中满是爱怜,叹道:“你是庄晨的女儿,哪个敢欺负你。你娘亲就在这里,想她时就回来看看。从这里出谷吧,早些上路,晚了出不了海,又要耽搁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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