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 我只是哥哥的（2 / 2）

她说这是两千年前，一个叫曹丕的人写的。

阮枝喜欢女人，是阮家自封的家丑——家丑不外扬，那就把它扼杀在摇篮里。

1967年的晚秋，纽约举办了一场著名的脉冲星会议，惠勒公开了“黑洞”命名。

赵湛平在那次会后聚会上第一次遇见阮枝，阮家的女人，怎么说——魅力都大得很。赵家是一些科研项目的支持家族，赵湛平便出席了那一场聚会，他那时只有二十三岁，是个刚刚接手赵家生意的毛头小子，一见钟情的戏码又老又俗。阮枝是只小黄茧蝶，就这么飞到他心头去了。

阮枝后来和赵牧谈起过这件事情，她说要是她1967年的秋天不去凑她朋友那场热闹，没准她这辈子还逃得过去。阮枝去那场她完全不相干的聚会，是因为她的朋友——不对，应该说是因为她的暗恋对象。阮枝的暗恋对象是个天文学的高材生，华裔，年纪很轻就加入了世界顶级的物理科研组，她有一位在业界名头很响的老师。

阮枝毫无疑问是美的，不然不会迷倒赵湛平，最关键是，她的一身冲撞的气质。

这在阮家人身上很常见，既狠辣又温柔，后来阮枝这一身气质也渡到了赵牧身上。阮枝起初，并不把赵湛平放在眼里，她有情投意合的对象，不咸不淡只把赵湛平拒之千里。赵湛平倒也忍得，认真和她磨了一年，磨到了阮枝毕业。赵湛平和阮枝的关系一直不差，是个朋友情分，他也没露出什么企图，挺老实的样子，把聪明的阮枝都给迷惑了。

阮家的人，做梦也想把阮枝那不安分的心思掐断揉碎，正好有一个赵家来求亲，顺水推舟便把阮枝推到了赵家去。阮枝被赵湛平诓到床上，就这么被摆了一道。后来赵牧知道，他的父亲很早就知道母亲并不喜欢他，但还是要占有她，因为他喜欢他母亲，这是赵家狠辣的基因。

畸形的婚姻煎熬着家庭里的每一个人，赵湛平，阮枝，赵牧。赵湛平守着阮枝，情深义重到赵牧觉得可怕，从小他的父亲就教了他一课：不喜欢的东西不必看，喜欢的一定要占有。

后来有一年，赵牧六岁的时候，阮枝带着他逃跑过，开了一天一夜的车去追她年轻时暗恋的那个朋友，要和她一起跑到苏联去。但是半路上就给赵湛平抓回去了，此后被看得很严，才小半年时间，阮枝就疯了，从湖里跳下去，捞上来，全身都被湖水泡得泛白。

当时赵湛平抱着她，不停碎碎念的样子也像一个疯子。

七岁的赵牧想走过去冷静地告诉他父亲：赵先生，你爱的女人已经走了。

但他站在树下面，看着他的父亲母亲，一动不动。

赵牧对这一段记忆印象很深刻，但情感却很淡，只有陈晚出现在赵湛平生命里的时候，他才慢吞吞地想起过那种很淡的情感：赵湛平没有在阮枝身上获得的东西，现在，有另一个人可以给他了。

当年赵湛平第二次结婚，并没有通知儿子，一声不吭就把陈晚娶回去了。赵湛平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本来娶妻就是他自己的事情，赵牧同意他要娶，赵牧不同意，他也要娶，既然沟不沟通都是一个结果，那不如把时间和精力都省下来，毕竟他们俩都不是闲人，忙的地方多着呢。

赵牧也极少插手赵湛平的事，一来是没什么兴趣，二来是觉得没有必要，他很明白赵湛平的事情难以轮到旁人插手。赵牧头脑好用，天生做生意的料，他从十五岁起就能独自处理不小的生意单子了，在他看来生意很简单，利益转换成数字，冰冷好计算，远比感情简单。

赵家的人认死理，也长情，阮枝死后多年，仍然在赵湛平心中占着一个位置。

赵嘉柏是赵家的老小，也是赵湛平四十几岁得来的宝，自然要什么给什么，有什么给什么。只是在赵嘉柏七岁生日时透露出对天文的喜爱，却被赵湛平破天荒给了脸色，仿佛天文这个词是赵家禁忌。

当时餐桌上谁也不敢出声，只有赵牧胆大包天，云淡风轻说了一句：“那就买呗，赵三，你要什么望远镜，大哥给你买。”

赵湛平瞪着他，却被他用一筷子菜堵了回去：“爸爸，赵三喜欢的，你给不了，还不准我这个做哥哥的来给？”

那时候，他还没想到赵小狗这个昵称，一直叫小弟弟为赵三。

赵湛平脸色风云变幻，狠毒，气绝，无奈，最终全都压了下来，淡作了一声低叹，不再提这件事了。

那时赵牧看着他，还觉得赵湛平矫情，人都走了那么久了，却还对一个芝麻大小的事情介怀。

要到很久很久以后，赵二从他的生命中撤离，他才知道那种情人留下的一根头发丝都能把他千刀万剐的感觉，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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