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2 / 2）

赫平说道：“不是他说的那样，这不是你的错，这不是你应该承担的责任。”

“我知道。”卢玓笑了笑，似乎是在安慰他，“我没有如他所愿的把这件事情当成是自己的责任，事实上，他说那些话，不过是为了掩盖他自己的心虚罢了。”

卢玓往后一靠，手搭在额头上闭上了眼，赫平还以为他是累了或者不想再说这个话题，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很坦然地在时隔多年后跟一个外人说起自己家人的死亡，即使心大如卢玓也不例外。

但卢玓很快又开了口，说道：“那天他出门的时候看见我妈的安眠药了，前段时间医生也告诉过他我妈有自杀倾向，但他为了去跟领导出差拿下那个项目，自欺欺人地劝慰自己，觉得我还小我妈肯定舍不得我。他果然拿下了那个项目，从此一路青云直上，但他忘了，他那个时候明明可以阻止的。”

赫平默然，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卢玓的妈妈没有想过他一个五岁的孩子离了母亲该怎么生活便决绝地撒手而去。他的爸爸在妻子和前途之间选择了后者，甚至为了降低自己的负罪感把这些错都试图归到一个孩子身上，哪怕卢玓那个时候刚捡回一条命又失去了母亲。

两人沉默了很久。卢玓才再次开口道：“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少，顾哲他们那帮人当笑话说，你和霖词是我主动告诉的，但只有你担心我了。”

赫平微微睁大了眼睛，卢玓坐直身子冲他笑了笑，很认真的开口：“赫哥，谢谢你。”

赫平想说“不用谢”，又想说换成袁枚他们也会先担心你的安危，又想说别怕，以后都会有人把你放在第一位。但他什么都没说，卢玓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偏头问他：“还继续吗？”

赫平却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哥是怎么死的？”

“嗯？”卢玓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重新在他旁边坐下，摇头道，“没有。”

赫平转头看了一下，刚刚那帮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现在台球厅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人，不过楼下大厅仍有喧闹声传来，莫名让人安心，也有了勇气，亲手去揭开那血淋漓的伤疤。

“我哥是同性恋你知道了吧？”

卢玓点了点头，那天林晓娟打他的时候说过。赫平又说道：“跟他在一起的是郑云生。”

卢玓一点也没惊讶，说道：“猜到了。”

赫平心不在焉地夸了一句：“那你可真聪明。”

卢玓没应和，赫平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哥从小就特别听话懂事，学习成绩也好，是那种别人家的孩子。高中的时候他进了海城最好的中学——一中。”

卢玓问道：“郑云生以前的学校。”

赫平“嗯”了一声，也不想去问卢玓是怎么知道的了，继续说道：“一中压力很大，那种别人家的孩子很多，我妈又望子成龙，所以给他找了个家教，”卢玓猜到了什么，赫平紧接着说道，“家教就是郑云生。”

“郑云生在学校不教我哥他们年级，所以两人过了好久才知道彼此原来在一个学校，于是更加熟络起来，直到有一天我妈提前下班回家，然后发现他们房间里接吻。”

卢玓想到林晓娟话里话外对同性恋的态度，心瞬间揪了起来，赫平说道：“我那个时候跟庄晟他们出去玩，回家的时候看到我哥跪在地上，身上穿的薄T恤已经被打烂了，血都沾到我妈手里的衣架上了，我妈一遍遍地尖叫着问他要不要跟那人断了，他疼得都要跪不住了，却死咬着牙不肯松口。”

卢玓突然伸手挡在了他的眼前，手搭上他的肩膀往自己怀里拉了拉，轻声道：“别看。”

赫平睫毛轻颤着扫过他的掌心，两人都没觉得这个动作有什么不对，好像这样就真的能挡住赫平的视线让他看不到自己最敬爱的哥哥跪在地上倔强的样子一般。

可这终究是自欺欺人，那个时候赫平没有遇到卢玓，也没有另一个人遮住他的眼睛让他不要看。所以他看到了，看到了衣架上的血，看到了赫连身上的伤，看到了承受不住晕过去的赫连，也看到了仍旧一下一下抽打在赫连身上的林晓娟。

林晓娟宛若疯了一般，一边尖叫着说一些赫平没听懂的话，一边继续往倒在地上的赫连身上抽打着，就好像地上那个不是他跟别人夸耀的儿子，而是一个无知无觉无关紧要的布娃娃似的。

赫平嗫嚅了好几声“他晕过去了”，林晓娟却根本听不见，后来还是被赶出去赫连让他等自己消息，结果没等到去而复返的郑云生冲进来推开了林晓娟，这才把赫连送到了医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