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1 / 2）

1.

下午黍康的状态不太好，做什么都没有耐心，心情焦躁的似乎就要控制不住了。

向帜在会议中开了小差。他慢慢回想与黍康的对话，这才慢慢觉察出来不对。

向帜一连给黍康发了几条微信，都没有得到回复。

向帜越想越不放心，示意在场的人继续开会，自己则离开座位去了走廊角落。

他一连拨了三次电话，都在漫长的铃声后自动停止。

那种抓不住黍康的感觉又一次让向帜心里蒙上了厚厚的油布，他在心里说拜托，拜托，一定要接。

那种抓心挠肝的感觉快把向帜撕裂。向帜发现，自己真的不能再一次忍受黍康在自己的生活中消失。

黍康看着明明灭灭的屏幕，觉得人有时候很奇怪，意识上想要更近一些，可行为不自觉的又把对方推的更远。

黍康察觉出来自己的反复无常，心下悲凉。但他真的不想在这种糟糕的情绪之海中颠沛流离。

他心里下了决定，再一次，一次就好，只要向帜再打来一次自己就接。

隔了几分钟，屏幕再次亮起来，黍康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得到了救赎。

他抓起电话，飞快地说：”对不起，我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我总是什么都做不好。”

向帜闭上眼，精神放松下来：“能告诉我是怎么了吗？”

“我总是控制不住的想要找借口逃避。”黍康简直要把哭腔带出来，“向帜，为了当一个正常人，我已经很努力了。但永远都是时好时坏。我总要怀疑别自己是不是不受欢迎，这让我提心吊胆，我觉得我快要在这个轮回里走不出来了……”

向帜问他：“这些情况你对你的医生说过吗？”

黍康有些委屈：“说过，医生不让我想，也劝过我。可我…就忍不住要这样想，越想就越想逃离社会。医生还让我转移注意力，可也只能解决一时。”

做一个成年人真难，哭完了，还得爬起来解决问题。

向帜还未答话，黍康又说：”你是不是在可怜我？“黍康忍不住地觉得自己博了同情才有人愿意理他。

向帜换了个手接电话，把听筒紧紧地贴在耳边：”不会的。记得我们上学的时候吗，你总是把芮蕊她们逗笑，大家都喜欢和你一起玩……”

“一切都会变的。我并不受欢迎，上大学的时候很长一段时间许多人都不喜欢我，我甚至能清晰的感受到一些人的敌意…我这么自相矛盾，很容易让人讨厌吧。”黍康的语气又变得有些冷，“你知不知道有句话叫做，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是有很多人不喜欢我，但还是有陪伴很久的伙伴啊，”黍康说到一半，又自嘲地笑起来，听着声调都有些发虚：“是我，是我自己，生生的把身边的人推开，却又在这里自怨自艾。”

“我不觉得。” 向帜打断他的话，声音发沉， “你不可怜，更不可恨。”

黍康根本没有听进去：“大家都好好的，只有我一个人变得不一样，我也怀疑过社会，可是……只能说是我自己有问题…我不能把责任都推卸给别人。”

”黍康，就算是以往有发生过什么，我不相信所有的错都在你。很多人我都忘记了，可我一直记着你的善良。”向帜语速慢下来，“可能你都不会想的起来，那时候你帮我做了很多次值日。我听见过你替我在其他同学面前说好话……”

向帜有眼睛，自己会看，会感受，黍康其实还是原来一样热心，一样愿意为别人付出，对别人好。“我差点被车撞到，你不顾危险把我拉回去；我说刚回国没人说话，你忍着社交恐惧也要耐心的跟我聊天；你不爱跟人接触，可我有事找你帮忙，你会冒着雨跑着来找我…还有芮蕊，你不厌其烦地陪着她准备婚礼，都没有要过什么回报…”

向帜停下来，反问黍康：“你看医生，努力工作，都是想要变得更好，不是吗？”

黍康艰难的点了点头。

“你一直都是真诚待人的人，从学生时代，到现在，你都没有变，我不觉得这样的人会可怜，会可恨。你现在已经跨过去那个令自己不开心的时段，那就把它抛到脑后，只要你踏出去，会收获很多朋友。”

黍康很久之后才反应回神，向帜讲起话来有理有据，很能让人信服。好像所有的自我怀疑都是幻象。好像自己真的有他说的那么好。

黍康说：“会吗？”

向帜顿了顿，笑着说：“会的。你那么平和善良，会有很多人喜欢你的。朋友…你肯定会比我多。”

黍康那边静了静，最后说：“谢谢你。”黍康又问：“我们可以成为朋友吗？”

向帜被这个问题困住了。

可黍康没有立即得到回答就有些慌神：“你愿意做我的朋友，对吗？”

向帜揉揉眉心，他一点都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他耳边一直有个声音在叫嚣，不止想要做朋友，而已。但他还是用最平和的语气对黍康说：“对。”

2.

第二天早上，黍康收拾好了准备去上班。刚出家门，看到门口有一个竖立的塑料盒，盒子上方露出几个铃铛似的花朵，上面用麻绳系着一张纸条:“黍康收。”

黍康四下看了看，无人。

他犹疑着打开盒子，是一小簇绿油油的植物，上面有许多雪白花朵，小而精致，像一个个垂挂的小吊钟，每朵的花瓣边缘都有一个绿色斑点，很是可爱。

黍康从条状的叶片里取出来一张卡片，“雪片莲，代表纯洁的心。你待人很真诚，我相信你有一颗纯粹的心。”后面还挤了四个后补的字：“这很重要。”

落款是龙飞凤舞的两个字，向帜。

黍康像是被这个清晨的惊喜冲的脑袋发懵，扔掉盒子，托着下方被保鲜膜包裹住的泥土，把头埋进娇小玲珑的花朵中，深深地吸了一口雪片莲的清幽的香味。明明是株小巧的植物，却似乎带了一点果木的清香。

黍康昏昏沉沉的脑袋瞬间被它所拯救。

黍康抱着雪片莲绷着嘴巴去上班，一路上觉得早上的太阳比昨日明亮了许多。看到一辆车停在小区不远的路边，他已经走出去一段路，越想越觉得熟悉，于是又折返回来。驾驶室车窗摇下来了一些，司机座椅调的很平，这人身上盖了一件外套，脑袋歪向副驾驶，睡得正香。

黍康弯腰向里看，认出来那人正是向帜，惊愕之余又觉得感动。他敲了敲车玻璃，向帜迷迷糊糊地醒来。向帜好不容易定睛，认清是黍康，睡眼惺忪地朝黍康咧开嘴笑了笑。

向帜拉开车门，下了车。他眼尾长，鼻挺唇薄，因此面目稍显严肃。此时向帜头发凌乱，他向后猛地扬了扬头，还是有几缕垂到眉边，衬得眼睛和面庞轮廓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