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2 / 2）

“这是我妈死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年未星说，“我从来没听她骂过人，我猜她憋红了脸也只会说那一句他妈的。”

“一个很长的故事，你应该想听，或者说，我希望你能听完。”

“我爸是村里唯一一个有出息的，从村里出去当了建筑工程师，认识了我妈，把我妈娶回了家，然后有了我，我妈辞了工作，

从此留在村里，做做农活，干干杂物，然后陪我一起玩，等他回家。”

“我不记得了，是后来翻我妈日记的时候才看到，她写，一开始觉得很幸福，觉得自己就是一个非常成功的女人，有努力工作赚钱养家的丈夫，有一个聪明可爱的小孩，她觉得前路亮堂，一切都好。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我爸接了一个大单，一赚赚了一百多万，再加上补贴，到手两百万不止，一个勤恳工作一个月也就三五千的普通男人，突然发了一笔财。”

“他用这钱去嫖妓了。”

“那时候我十二岁，我开始记事了，他几乎已经不回家，有时候连过年都不打一声招呼，我妈天天在屋里哭，后来的一天，他突然回来，带着两三个漂亮的女人，跟她们说，看，这是我老婆，这是我儿子。我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我直觉不是什么好事。”

年未星语调低沉，再加上冷风阵阵，良仁觉得自己浑身止不住的在发抖，可他又想要听，想要了解他，想要知道他的过去，想要知道他刻意埋起的往事。

他本是想要安慰他的，这时却不知道能说什么才好，只能静静的站在他的身边，将他冰冷的手握紧，再握紧。

“就是那天，他逼着我妈和她们一起……”

“我妈当场吐了，从厨房里拿着菜刀冲出来，要杀他们，又下不了手，最后砍在了自己头上，一下，只砍了一下，那血就像喷泉一样呲出来，喷到了所有人身上，我站的很近，淋了一头。”

良仁悄悄看着他，年未星的表情还是没什么变化，可能这就是演员吧，连在说起自己亲身经历的时候，都还在演戏。

“我那天穿着一件白色的衣服。”年未星垂下头低低的笑了，“她跟我爸说，妈，你去死吧，又跟我说，我他妈的死了，你他妈的好好活。”

“她就那么死了，变成一个脑袋，一个身体，成为了普遍意义上的尸体，女人们吓傻了，争先恐后的跑掉，我爸放了一把火，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火不是什么都能烧掉的，烧掉肉，烧掉家具，烧掉墙皮，还留下坚硬的骨架和灰烬。”

年未星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下来了，他垂下头，尽量将那些浑浊的泪珠顺着衣领口流下去，不过良仁还是眼尖地看到了。

良仁将他拥住，埋进他的怀里，轻声说：“她很爱你。”

“我爸埋了她的骨，要和她死后同墓，永远在一起，我不知道他埋到了哪儿，我把余灰装进我妈的首饰盒里，走了不知道多久，走到了这里。”年未星讲完了母亲的故事，如释重负般的叹出了一口气。

他以为他会永远的把这个故事当作故事，不会和任何人提起，可是他想，良仁或许想知道，而自己或许也想告诉他。

他不再是唯一一个永远记得这件事的人了。

而母亲也见到了他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