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此地不宜久留(2 / 2)
一个穿着粗糙行军服的年轻人跪着上前几步,边哭边道:“大夫人,不可啊,不可……”
李夫人红着眼睛瞪了那年轻人一眼,道:“沈初三,怎么,我现在说话就已经不顶用了吗?”
被唤作沈初三那年轻人一听,朝着李夫人“咚咚咚”地磕了几个响头,道:“大夫人的话,初三不敢不听,但一路过来,将军……将军的身体……已经……已经不堪入目了啊!”说着又嚎啕大哭起来。
李夫人却不管那人如何说,朝着地上的尸体走去,一步步,每一步都要比上一步要慢上几分,好像这路是越走越难走一般。
就差最后两步路,沈初三跪着拦住李夫人的去路,在她面前“咚咚咚”地磕着头,边哭边喊:“夫人,不可啊,万万不可啊!”
其他几个和沈初三打扮相似,灰头土脸的人也一同磕头,说着差不多的话。
李夫人一把将沈初三推搡到一旁,道:“他是我夫君,无论变成什么样子,哪怕是烧成灰,我也认得出。”说完两步一跨,已将芸鬓甩在身后,伸手便要去揭那白布。
一只玉手却挡住了李夫人。
是沈梣,他对李夫人道:“大娘,我来。”
李夫人本来一双血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沈梣,好一会,才垂下眼帘,道:“也罢,你来。”说完扭头,背朝着地上的尸体。
沈梣对周围哭成一片的下人道:“你们先回避一下。”然后眼神示意几个管事的,不肖片刻,堂上就只剩零星几人,顿时安静不少。
沈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扯着白布一角,缓缓地揭开。
惨不忍睹。
整个尸体已经肿胀不堪,血垢早已变成极深的颜色,和灰土混合在一起,沾污了整个上半身。其他大大小小的刀剑伤所留下的痕迹和血污已经溃烂,一股子腐烂的味道比刚才盖着麻布的时候更加浓烈。
沈梣浑身在发抖,他从未想过自己会看到这样的父亲。
李夫人的声音响起:“看看他的手。”
沈梣才一个激灵,想起自己是要做什么,连忙去看父亲的左手。
沈梣托着父亲冰冷的左手,那手也是肿胀模样,和沈梣记忆中不一样,他记得父亲的手刚劲有力,手背上青筋如同蚯蚓一般。
沈梣展开父亲的手掌,一块疤痕分外明显。
沈梣道:“是……是父亲……”
李夫人闻言转身去看,芸鬓想去扶她,却被推开。
李夫人跪在尸体身边,从沈梣手里接过那只左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手心里的那块疤痕。看着看着,终于哭了出来。
沈梣的母亲此时也已经哭得没了力气,靠在身边丫鬟身上。
留下来的还有沈十六和沈初三,他们两个也是痛哭流涕。两人伏在地上一边哭,一边拿胳膊擦眼泪和鼻涕。
正在这时,大管家刘固安来报,说是李二公子求见,下人本听命今日谢客,想拦着李二公子,但李二公子却要硬闯,咱们下人不知如何是好,小人才特来禀报。
李夫人道:“洤儿身子弱,实在不宜见此情景。阿梣,你去同他说一下罢。”
沈梣本已准备起身,却听见一众仆役的声音在外嘈杂。
刘固安道:“夫人,小姐,李二公子他……他已经到了……”
沈梣道:“你先下去罢,看好门院,此事暂不得传扬。”
刘固安叩首道:“小人明白。”
沈梣见刘固安这刚刚下去,李洤已脸色苍白扶门而入,似是被这气味熏到,伸手去掏帕子,但手到了胸口,却只是放在胸口轻轻拍了拍。
李夫人道:“你来作甚?”
李洤道:“我方才在回去的路上,觉得今日府门紧闭,情况不对,便想回来瞧瞧……没想到……”
李夫人擦了擦眼泪,道:“如你所见,这是你姑爹,他……他走了……”说着又哭起来。
李洤一听,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眼泪滚滚地冒出来,重重地叩首道:“姑爹!”
众人见状,又不禁哭了起来。
李夫人想要扶李洤起身,道:“洤儿,你快快回去吧,同你爹说一声,让他过来,有事相商。”
李洤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拧着眉头又重重叩首,道:“是,姑妈!”
李洤想起身,却因为左腿的缘故,挣扎了好几下,沈梣见状,连忙上去扶了一把。
李洤站起来,未同沈梣道一声谢,目光也不敢看他,只拧着眉低头沉思。
沈梣此时对李洤这反常举动起了些许疑心,但此时这一屋子人都还沉浸在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和悲伤之中,沈梣对李洤的怀疑并没有持续,他又跪在父亲身边,细细地抚摸着父亲身上的每一片铠甲,细细地数着每一处伤口。这具没有头颅的尸体,让沈梣心里特别的空落,他此时脑海里不断的回想起父亲生时的音容笑貌,但看到尸体,往上看却只有半截脖子——一代名将竟然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沈梣觉得心里特别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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