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1 / 2）

夜幕逐渐降临，遥远吹来的山风稍稍冲散了几分炎热。草丛下响起此起彼伏的虫鸣，荒草遍布的池塘中时不时传来蛙声，显得热闹非凡。

祁家小院的桂树下，此刻摆了一张长桌。众人围坐在长桌边，觥筹交错谈笑风生。

当然，这份热闹并不属于穆深和祁冽。

两人坐在一侧，同仇敌忾地盯着对面的蓝袍男人。

然对方全然不甚在意，笑着对吴子越那边道：“愚弟在贵府叨扰甚久，实在是打扰了。”

——

穆深：你愚你马呢！

祁冽：穆哥冷静！你把自己也骂了。

穆深：去你娘的，闭嘴。

祁茗：？？？

——

吴子越噙了口酒，悠悠道：“这段日子驱猪除鬼可全得仰仗穆小哥，何来叨扰之说。”

闻言穆浅笑了笑，眼神微微偏向穆深。

穆深低着头吃了口青菜，倒是懒得理他。

而此刻祁茗又端了一盘菜出来，朝众人道：“这是最后一道了，”语罢她朝穆浅那头笑了笑，“都是家常菜，穆掌门可不要嫌弃啊。”

穆浅微微摇头，“劳您费心了。”

?

祁冽自从上桌后就一直暗中观察，甚至都让她忘记了啃自己最爱的烤猪蹄。她不动声色地瞧了瞧边上俊逸且一脸正气的穆深，又悄悄把目光投向那边笑的无比孟浪的穆浅。

……

这兄弟之间，差距也太大了。

若是由她来设想穆哥的兄长大人，那一定是位勇猛战士的化身。只消瞪一眼便能射穿坚硬的岩石，吼一声便能吓死胆小的妖怪。虽拥有一具孔武有力刀枪不入的身体，然坚硬外壳之中却始终包裹着一颗柔软无比的内心，对自己年幼的弟弟百般呵护，这便是传说中的硬汉柔情。

为什么穆哥会有这样的一个兄长？

为什么掌门不是穆哥呢？

哎，天山道都是穿这种蓝色袍子的吗？

那自己能不能选粉色的呀？

……

恰巧这时祁茗满怀赞赏的目光投向对面的穆浅，“我原以为穆小哥已是天资卓越，却没想到您年纪轻轻，便已身为掌门了。”

一边沉默已久的穆深此刻冷不丁地插了一句，“年近三十的老男人也算年纪轻轻吗？”

蓝袍男人拿着筷子的手突然一滞。

祁茗：“……”

祁冽：“穆哥……狠！”

早已年过三十的吴子越不知为何感觉自己右膝有点疼。

祁茗表情略微纠结，打着哈哈道：“三十可也不算老吧，俗话说的好哇，男人三十一枝花……”

祁冽：“女人三十豆腐渣。”

祁茗一筷子便抽了下去，“吃你的！多嘴！”

穆浅笑了笑，伸手轻轻摩挲着粗糙的铜杯。

“只是年近三十，那么年逾千岁又当如何呢？”

闻言祁家众人一愣，不知道对方这是从何谈起。

穆深静静地看了对方一眼，随即将筷子放好便起了身。

“抱歉，我有些食欲不振，你们继续用吧。”

?

穆深离席之后，长桌瞬间陷入一片沉默。

祁冽看了看脸色不一的众人，最后飞快出声道：“我……我去学习！”

祁茗悄悄伸手支了支吴子越，不知如何是好。

而面前的穆掌门只是微微低头，不知在思索着什么。然而只是一会儿，他便重新抬起头，朝他们笑道：“不好意思，他与我……有几分不和，让人见笑了。”

吴子越同祁茗互相对视一眼，对此不置可否。

祁茗伸手将酒壶拿了过来，重新给穆浅斟满铜杯。

“……哎，还愣着干嘛，继续喝酒啊！”

吴子越也出声咳了咳，似乎是有意掩去之前的不快。

“……来！这酒可是镇上里正夫人酿的，可不轻易外传的。”

穆浅微微颔首，目光无意往那间木门紧闭的客房一瞥。

——

若问起天山之中，穆深最喜欢的人是谁，那毫无疑问是他大哥穆浅。

若论起天山之上，穆深最厌烦的人是谁，那毋容置疑还是掌门穆浅。

但不管如何，童年的他是极为崇拜穆浅的。

那时穆浅虽少年英气，却拥有难能可贵的成熟。他体富灵气且剑法精湛，是难得的道术及剑术都能一并掌控的天才，之后更是在论道大会之上一战成名，被誉为天山道的少年天才。

待穆深再大一些时，双亲便时不时出去云游四方。因而穆浅便接过掌门的重担，一时更加成为无人能及的青年楷模。

他是如此崇拜大哥，以致于每夜都爱缠着他一起睡。这时穆浅便会苦笑着安抚他去睡觉，待到他睡下后便出了屋子，在冰冷的月下练剑一两时辰，随后便回屋同弟弟一起睡下。

偶尔也有睡不着的夜晚，穆浅便会放下剑谱，背着他去往天山之巅，相传那是距星辰最近的地方。天山上的夜从来都是如此漫长，他被穆浅紧紧抱在怀中，抬起头凝望夜幕中凛冽的寒星。

他喜欢天山脚下那些猎户卖的长毛兔子，于是穆浅便连夜去给他买了一对。

白色的叫小白兔，黑色的叫小黑兔。

后来这黑白两只兔子生了一堆兔子，于是就有了二白兔、二黑兔、小黄兔等名字的出现。

他想成为和穆浅一样的人，于是穆浅每日处理完道中事务之后，还要教他如何画符和剑法。

有一次穆深不小心在藏书阁极为偏僻的一个角落中睡着了，直到醒过来之后，他才知道穆浅就差把半个天山翻了一遍。

……

穆浅是最好的。

他热爱优秀更如此努力的穆浅。

?

但是，穆深总是要长大的。

后来，他的大哥穆浅也变了。

也许变的不是穆浅，而是他自己。

穆深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懵懂无知的小孩了。就像以前他会为二白兔和二黑兔生下小黄兔而开心，可现在他大概只会对着二白兔，严厉地批评它勾搭隔壁穆东养的大黄兔吧。

穆深渐渐发现，穆浅并不是他想象的那么好。当一个人落下了你心中的神坛，便无论如何也回不去了。

穆浅会为了那些脑满肠肥的财主镇压无辜的亡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