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欢（1 / 2）

化形诀虽可以模仿人的面貌，但是却模仿不了一个人的所有。

当穆浅提出要假扮他去试探林檎的时候，他自信对方第一眼便能戳穿这把戏。一个人习惯的动作、无可替代的眼神、甚至是嘴角扬起的弧度，纵使模仿的再像，也会有着细小的差别。可穆浅却根本没有刻意模仿自己，即使是这样，林檎依然没认出真正的穆深。

也许，林檎根本没有在意过自己。

亦或者只要有个人是自己的样子，对方便能欣然接受。

可他却清楚地记得对方的眼睛，怀抱的力度和清甜的味道。

他不会弄错，也不会忘。

?

沁人的气息从身后传了过来，穆深感觉有人抓住了他的手。

穆深缓缓回头，看见后面的林檎。

林檎直直地看着他，一时忘记了言语。

穆深微微皱眉，低声道：“放开我。”

“穆深要回去吗？可是之前在旁边呆了那么久，一句话都不和我说就要回去吗？”

“……”

还在草里蹲的祁冽：“……”

穆浅微微皱眉，他感觉要坏事。

?

闻言穆深一惊，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对方：“你知道我在旁边？”

林檎一笑，道：“穆深身上的气息最特殊了，我不会忘的。”

穆深脸色稍缓，不解地看着对方。

“像阳光那样温暖的味道。”

闻言穆深轻轻拿开林檎的手，走上前来面对着穆浅。

“那之前你为什么一直不拆穿他？”

林檎亦步亦趋地跟着他，“难道穆深不是在陪我玩躲猫猫吗？”语罢他上下看了一眼穆深一身墨绿，“藏在草堆里我都看不到！”

“……”

——

山谷吹过悠悠凉风，将烦闷与湿热席卷而空。

穆浅已然恢复成原来的模样，百无聊赖地看着前方并排坐着的两人。

“穆深你可不能失约啊！输了便赶紧给我回去！”

穆深头也没回，对后方的穆浅不屑一顾，“我又没说过我输了，何况我并未输。”

一旁的林檎躺了下来，眼睛看着灰蒙蒙的夜空。

“刚刚穆深是生气了吗？”

穆深微微垂头，看着底下这个老妖怪。

“对。”

林檎眼睛直直看着他，不解道：“为什么？”

“……”

?

穆深也不知道如何说起，只不过对方的一举一动都能影响自己的情绪，这对一名道士而言是极为不妙的。

穆浅其实说的没错，他早已经深陷在名为林檎的网里，出不去了。

林檎爬起身，认真地看着穆深，道：“那以后我不会让你生气了。”

见对方如此，穆深无言笑了笑。

林檎见状眼睛一亮，亦跟着笑起来。

“穆深笑起来真好看。”

?

后面的两人被空气中暧昧的气氛给刺激了，少女无辜地拔着地上的小黄花，周围一片光秃秃的草杆。而穆浅则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故意长长叹气。

此刻林檎注意到身旁的道士时不时便往后看一眼，便出声道：“穆深一定很喜欢他们两个，才会带他们出来玩吧。那……穆深是更喜欢祁冽，还是他？”

穆深看了看他，道：“你为什么不把自己加进去？”

闻言林檎眼睛一亮，“那，穆深是更喜欢祁冽，他还是……小苹果？”

穆深勾唇一笑，“祁冽。”

少女摘花的手一抖，不知为何她突然感觉到似乎有两道冰冷的利箭直直打在她的后背上。

穆深好笑地看着林檎，对方强装不以为然的样子实在让他有点忍俊不禁。

林檎皱起眉，道：“我和穆深才不一样，我最喜欢穆深。”

后面的男人冷冷哼了一声。

穆深全然不在意，他故意皱了皱眉头，伸手掐住林檎的脸：“你这是什么歪理，你最喜欢我，难道就得要求我也最喜欢你呀？”

林檎亦伸手掐了回去，“不公平！”

一人一妖像两小孩似的闹作一团，过了许久才分开。林檎重新躺回草地，满足地勾起嘴角。

“遇见穆深最好了。”

穆深不做言语，看着底下的林檎，觉得内心有什么溢出来了似的。与此同时，他突然有个一直以来为之迷惑的问题想问他。

“林檎，为什么你会喜欢我？”

林檎定定看了他一眼，道：“和穆深在一起很开心，能让我忘记所有不愉快。”

青年道士认可地点了点头，他不否认自己和对方亦是相同的感觉，只是似乎与自己所想要差了一些。他说不上来，也不知道如何去解释。

后面的男人上前，一脸不耐烦道：“得了得了，别腻歪了。早些收拾收拾下山，我不反对你们在一起了。”

林檎看了他一眼，不满道：“可我们一直在一起啊。”

穆深愣了愣，似乎发现了什么不一样。

林檎所谓的在一起，是什么在一起？

是自己想的那种吗？

青年道士起身，略带几分期待地看着面前的林檎。

“你说的在一起，是什么在一起？”

林檎看着他的眼睛，笑道：“天天在一起玩啊。”

?

玩？

只是在一起玩？

玩玩而已吗？

先前奇怪的感觉隐约浮出水面，他似乎伸手便可以接触到真正的答案。

不，不可能。

穆深脸色有点苍白，他不敢置信地开口问道：“那你所谓的喜欢我，是不是也喜欢着他们，喜欢……每一个人？”

林檎不解对方为何提出这些问题，但似乎对对方而言极为重要，便慎重地点了点头。“可是这些人之中，我最喜欢的是穆深，最喜欢和穆深一起玩。”

穆深强行镇定地看着对方，他深吸一口气，语气有几分颤抖。

“最喜欢的是和我玩……那你，你对我有过什么想法吗？”

面前的白衣男人明显一愣，看着对方脸色变化有几分不解。

“什么想法啊？玩的开心不就好了吗？”

?

穆深呆呆地看着面前的白衣男人，脑中一片空白。

原来如此。

对方对自己的喜欢，和自己的喜欢，完全不一样。他喜欢林檎，是想和对方厮守的喜欢，可是对方完全并非如此。

既然如此，又为何要做出一些令人误解之事？！难道友人之间，会言明时时刻刻想见到对方？又会费尽心思讨好对方？甚至是想要对方的亲吻和拥抱？

这也是玩乐打闹吗？

可笑的是，自己自始至终自以为是地认为这是爱情。他以为他遇到了爱情。

?

喜欢一个人，看着对方的眼睛里，会有光。倘若一直用这种目光看着根本不曾喜欢自己的对方，对方会不会觉得有几分恶心？

毕竟自己只不过是个玩伴罢了。

他只是喜欢和我一起玩，只是一起玩而已。消遣时间的玩伴而已，没了自己自然还会有下一个。

可是自己却以为他喜欢自己，甚至开始回应对方。

妖怪口中的喜欢，一直以来便被自己曲解。他喜欢的不单单是自己，而是所有人。或是喜欢一片树叶，一个苹果，一处山谷。

他喜欢这世间的万物。

可自己只想对方喜欢自己。他接受不了对方的博爱，更加接受不了自作多情的自己。

幸好，他还未将那三个字说出口，还没有让自己变成真正的跳梁小丑。

?

一直充实的心此刻隐隐产生道深不可见底的裂隙，将所有过往的甜蜜全部吞噬殆尽。

青年道士看了一眼面前眼睛依然亮着的男人，全身上下是说不出的疲惫。

是自己错了，对方也并未真正表达过他爱过自己，自始至终只是自己一个人在演爱情的独角戏。他无法斥责对方，更不能一如既往地同对方继续相处下去，那剩下的，便只有逃了吧。

逃避虽然很可耻，但却最好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