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1 / 2)
两年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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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刚刚开春,寒冷的天山上仍有积雪尚未消融。几片残雪轻轻从一旁的石壁上滑下,无声地落在山道正中。
静默走着的女道微微偏过头,朝阳的侧脸显得格外耀眼。一袭蓝色道袍随风飘舞,鼓动的衣袖下隐约露出一小截莹白的小臂。
这日天色大好,略带暖意的阳光打在身上,一扫几分初春的寒意。
山底的风景一览无遗,一片新生的嫩绿色映入眼帘。底下沿山而建的大理石阶半分隐入纯白,而微冷的山风自山道上而下,卷起她几缕墨色长发。石阶一侧传来玄色的大理岩壁上清脆的水声,那是开始融化成水的薄雪。另一侧放眼望去则是一片苍茫的天山雪景,金灿的阳光打在上面,倒也显得有几分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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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此幕祁冽缓了缓脚步,她回想起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情形。那时已然是夏末,微凉的山风从山顶席卷而下,将旅途的烦闷全然一扫而空,留下的尽数是放空身心的欣喜。
那时的她,还是第一次出远门呢。
俗话说女大十八变,如今已经两载过去,就是她也不似过往的模样。想起第一年返乡探亲时,娘亲来来回回看了好几眼蓄起长发的自己,那副略带惊讶的神情,至今她都还记忆犹新。只唯独自己的个性难以改变,内心却依然是个野丫头。而今年新年时她照例回去探亲,却意外地发现自己多了一位身处襁褓的幼弟。
想到远方的至亲,祁冽便忍不住勾起嘴角。
前不远的岩壁上是一道苍劲有力的字体,金灿灿的天山道三字熠熠生辉,路过此处一直往上行,便能抵达天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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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山道和佩奇镇的木屋木楼不同,全是黑瓦顶和白砖墙,底下则多铺着整整齐齐的大理石。因地势偏高,因而此处能看见的绿色便只有松林,晚秋时落下的松针落在略带几分湿润的土地上,踩上去只有轻微的沙沙声,抬头便能见枝头几只毛茸茸的松鼠。
如今的松林依然苍翠如旧,底下的小路周围偶尔有几位弟子走过,林中深处则时不时传来几声云鹤的鸣声。而此刻,一道不小的清脆女声从她身后传了过来。
“哟,总算回来了?”
祁冽闻声回头,见清来人后便惊喜道:“师姐!”
站她身后不远处是一位其貌不扬的女子,虽容貌不甚出色,可此刻对方的眼神俨然透露出几分英气,一袭裁剪合身的黄衣在这漫天苍翠中显得格外显眼。
师姐上前伸手勾了勾她的鼻尖,随后故作冷漠道:“这次你下山巩固阵法,足足去了一个月才回来,怕是在外面玩的找不着北了罢!”
看着对方熟悉的面容,年轻的女道无比自然朝对方身上靠过去。
“怎会?!人家最想师姐啦~”
而女子立刻换上一副嫌弃万分的表情,却任由对方在自己身上上下磨蹭。
“你想的只是我做的点心吧。”
“哎!人家是这么肤浅的人吗?!我爱的是你的……”
祁冽越发放肆地上下其手,随即将手伸向对方的胸前。然而她还没来得及感受到手心不一样的柔软,对方早有所察觉一把推开怀中的蓝袍女道,随即在后者脑壳上狠狠敲了几记,厉声道:“你个小色鬼!剁了你的狗爪子!”
祁冽摸了摸头,颇带几分委屈道:“好痛。”
女子耳根有几分微红,然而表情却是一如既往。
“我还有事,便先走了。”
随后她不动声色地扫了眼一马平川的祁冽,颇带几分骄傲:“摸别人的算什么,自己不努力。”
祁冽:“……”
这不是努不努力的问题!这是真的那种,很少见的,往胸口-塞大馒头都及不上的那种,遗憾的是可惜自己连馍馍都没有。
——
说起这位师姐,其本名为朝袅,实在是一位令人闻风丧胆的女中豪杰。身为内务一名极为普通的弟子,她的身份甚至不如其他四堂寻常弟子高贵,然而人人都得敬她半分。至于为何,这还得从天山道的构成及分流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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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山道开道门于天山之巅,迄今已有四百余年历史。相传最开始是一位真人带着一群无家可归的孤儿来到了天山,并在此生活了下来。真人的名字早已经不得而知,但知道他为穆姓,因而大部分人亦改做穆姓。而道派中事务繁多,但其分布却极为简单。
道中东西南北四方位分别设有四堂,堂名亦对应着东南西北。
北堂主掌符诀及道术,于堂中修炼的弟子均为不可多得的道法天才。同时堂主穆北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者,其道法大成,对待弟子虽甚严厉但无一不是倾其所授。
东堂则主掌武学,一些弟子们在此修习武术。道中的弟子若要出山历练,必须得先通过东堂特有的体能测验。除此之外,东堂弟子闲暇时最爱做的事情,便是不分昼夜光着膀子煅锤子,因而卖锤子成了天山道一个副业,且收入颇丰。
西堂主掌药修,此处所修行的弟子多为女子。此处因存放着诸多珍贵药材,从而把守森严,非西堂弟子不得随意入内。尽管如此,可西堂依然不怎么安宁,原因便是经常会有男弟子偷看其中的女弟子。但西堂从不亲自对他们施加惩罚,而是将其送去给内务和东堂挨打。
南堂则是人数最少、且天山道中最为神秘的一处,其主掌情报,里面甚至收藏了历任掌门亲。因而天山道最不能得罪的便是南堂,不然连孩提时尿过几次床的事情都能被扒出来。
但因论起四堂地位,其他三堂虽然同北堂并列四堂,但北堂显然还是略胜一筹。不问为何,只因历来其他三堂堂主都是北堂的弟子,现在亦不例外。因符诀是天山道所独创的道术,道术才是一家道门的根本所在,其渗透着道门的方方面面,因而北堂又称为天山道第一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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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道中亦有体质不行且身无灵气的人存在,他们不属于四堂中的任何一堂,而是被划分于天山道的内务。虽然这是个无名无分的地方,但其人数却是最多的。内务对于天山道而言,其存在至关重要。内务囊括衣食住行,诸如修缮东堂打坏的武器和房子、替南堂的人跑腿送文书、给西堂浇花以及烧炉子、以及日日被北堂主穆北拿来教导弟子“不好好学道术就给我滚去内务”,内务弟子们的心是苦涩的,但事还是要继续做的。
那年祁冽刚入天山道,对道中一切尚不熟悉。随后祁冽便被扔去走程序,每日绞尽脑汁地应付弟子考核。可才来天山三四天,她便水土不服上吐下泻,还是朝袅一直陪伴在她自己身边,一边骂她没用可又悉心照顾了一宿。
那时她还对对方不甚了解,后来才知道这位师姐的英雄事迹。她身为女子,从未在东堂修习过,却在一日之内横扫十五名东堂高手。论起武学整个天山能打过她的不超过二十个,每天在她手下挨打的男弟子亦不少于二十个,连南堂不敢记她的小九九。这么一位女子然而却甘愿呆在内务,天天做些端茶倒水的事情,只是为了能够亲自服侍那位少年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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