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1 / 1）

我苟且偷生这么多年，也有不能原谅自己的时候。

在爷爷死后，在我被带回父母那边几个月前，我做了一个特别疯狂的事儿——我从外婆口袋里偷了一百块钱，去花鸟市场买了一只很小的狗。

我的零花钱是真的不够，妈妈留下一些零钱，平均下来每个工作日能有一块钱；而外公外婆根本不会有给我零花钱的意思。缺钱是个麻烦事儿，那个时候我又不会卖屁股，留下的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这个得到钱的法子让我一直无法原谅自己。

那天之后我真的拥有了一只小狗。它有着黑亮的眼睛和软软的毛，每当我抱住它的时候都会觉得自己是幸福的。在冬天抱紧一个暖乎乎的身体本来就是一种幸福。

我幸福了半天，到晚上感受到了绝望。原因很简单，我不敢把小狗带回家。

养活一只小土狗不算难事儿，只要我将自己的牛奶和肉喂给它，再将攒下来的压岁钱都换成它的口粮。但光明正大地把它领回家太难了。外公外婆只需要问我：“它是怎么来的？”我就得玩完。我不怕自己被打死，但是它会怎么样呢。

那个时候天气特别冷，我在楼梯间的柴堆里藏了一个小箱子，箱子顶部是几个小小的孔，箱子底下铺了我最厚的衣服。没有用，那条小狗在箱子里嚎了一晚上。

来老家之后我每天都会梦见爸爸妈妈，爷爷死后我每天都会梦见爷爷，买来小狗第一天它叫了一晚上，我居然没做梦。我是一个哪怕只睡几分钟也一定会做梦的人，我害怕再看见爷爷。半梦半醒见我听到小狗的哀嚎，它是那么可怜，我也知道它可怜，但它的惨叫让我做的梦都是我和它一起在公园里撒欢的样子。

我真可恨。

第二天我照常醒来，好像有什么东西围着床咻咻地跑。居然真的是小狗。小狗摇头摆尾地扒在我的腿上，我把它抱起来，走了出去。

外婆正在外面生炉子，门没有关，她对我说：“捡来了就养着吧，放到外面怪可怜的。”

我脑子后知后觉地炸开，就是在这个时候我看见了自己低劣的天性。你看啊，他们的脑子里都 没有“偷窃”这个概念。你可不是一个好人，你已经犯了偷窃的罪过，你该下地狱。

我想说，我也想道歉。小狗拿它稀稀的尾巴扫我的手肘，我一下就想哭了：“谢谢外婆。”

我是一个人，挨几下打没什么。小狗还那么小，拐杖真的会把它打死的，我不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