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1 / 1）

我偷来了几个月的幸福。

那条小土狗被牛奶和肉汤泡软的冷饭养得有了些大狗的样子。它趴在我脚脖子上的时候我会半真半假地撩一句：“重死啦，起来。”

它最多抬起身子摇摇尾巴，又继续沉甸甸地压在我身上。

狗真是一种特别奇怪的生物。纵然他咬坏你的裙子，抓破你的手肘，只要他还乐意拿他那对乌溜溜的眼睛瞅你，那他就是可爱的。何况他一心一意地跟在你脚跟后，时不时甜蜜蜜地蹭你的身子呢？

我给这个小家伙取了个名字：“天马。”

晚上天马就睡在我枕头旁边，随心所欲地在我的床上钻来钻去。白天我要起得比以往早，带他出门遛弯。有的时候遇上赶早的邻居小哥哥，他会停了自行车逗天马玩一会儿：“诶呦，这小鼻子小眼睛的。”

不仅如此，他也会摸摸我的头发：“小妹妹你早啊。”我和他一起笑了起来。

我的外婆在哭，她哭的原因是她少了那么多钱。我也偷偷哭，不是心疼她，也不是担心小狗，而是预感到自己的命运。

外婆问我：“狗是怎么来的？”

我小小声回答：“买来的。”

外公外婆对视一眼。我从他们的对视中嗅出越来越浓的不详的味道。我只是被父母寄养在老家，说得难听点，就是被外公外婆好心收留下来的丧家之犬。作为一条狗，主人不让我顶礼膜拜是他们的仁慈。我把爪子伸向主人的衣兜就是我十恶不赦，打死活该。

外婆耐心地问我：“买狗的钱哪里来的？”

我开始求饶：“我……是我从你口袋里拿的，外公外婆对不起我不会再犯了，给我一次机会。”

我再一次跪在地上，双手抱头。

“只要留我一条命，怎么打我都可以，拿什么打我都行……我还要照顾天马的啊。”

我觉得自己伟大了起来。语文课本上有个在暴雨中将自己的雨衣覆在一朵花上的小男孩。老师是这样说的：“任何情况下都关心他人保护弱者的人无疑是一个高尚的人。”

我喜欢这个老师，我也想当一个高尚的人。

我冷静地重复了一遍：“我错了，请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我还要照顾天马。”

出乎意料的是这一次外公外婆没有打我。外婆委屈地大哭。外公一边在一旁给她递纸巾，一拿一种我永远不能忘的眼神盯着我：贱种就是贱种，活得再像个人样也高尚不起来。

后来我明白了，对不起只有在苦主乐意原谅你的情况下才是一句“对不起”。外婆没有原谅我的心，我永远不可能得到宽恕。

居然没有打我……我晕晕乎乎回到卧室，耳边是外婆唱戏般的哀嚎，脚下是绕着我打转的天马。

天马对我是什么样的人毫不知情，见到我就摇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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