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1 / 2）

那是尚在下界时。

谢无渊的师尊归虚前曾说：“无渊啊，谁能当你情深！”

那时，谢无渊答：“能当的人自然当得。”

后来，有人汍澜道：“师兄是核心弟子首席，未来执掌宗门，便当没看见吧！……为了一些散修和外门弟子、不值当啊！”

谢无渊说：“你的不值，与我何干？”

最后，道天仙宗首席核心弟子谢无渊离经叛道，被逐出宗门。

如若再问一次，“无渊，谁能当你情深？”

魔君大概会漫不经心地依旧回答：“能当的人自然当得。”

然而那时他并非仅是“被逐出”而已——数百弟子结成剑阵严控山门，上位者分明是准备将谢无渊击杀于此地，令他血溅五步。

时，谢无渊孤身携剑入阵，脚踏饮酒赏花步，身形飘忽不定、无计东西，直似飞鸿踏雪，将剑阵冲得几欲破碎，纵情任性处，弹剑止戈，直刺苍天，掷言：“我为魔，但求随心所欲，无愧于己！

纵然不能成仙，也无所谓。

尔等既敢阻我，可敢随我？

随我者，大道行无阻，心愿皆可成！”

半数核心弟子，数百内门弟子叛出宗门。

道天仙宗元气大伤。

后来，那些人一个个陨落，千修成冢。谢无渊终至孑然一身。

再后来，道天仙宗的匾额碎在无渊手中的，成百上千。

他曾在千修冢立过誓言，砸遍道天三十六峰门匾；他曾在空谷杀身绝命，险成鬼修，终得证冥道；他曾在朱、陈两村，屠尽两姓人，造就三千鬼修乱世；他曾在日月峰彻悟天道，夺体内虚府化生魔界，成魔、冥飞升元年……

而今无渊重回下界，从头走过，皆是无泪漠然。

静水流深。

短短几字，道尽修涯，便是谢无渊。

无渊按住心口。

他总觉得谢无渊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不过是被谢无渊一手创造出来用以应诺的傀儡。

惘清来的时候，谢无渊动了，惊诧之下他失手断剑。

白衣银发雪睫，苍白刻骨。

也许他仍是那个谢无渊，也许不是。

自与七水交谈过后，无渊已在下界一月有余。仙界诸仙说不清是被天道还是仙规桎梏，无人可降临下界，但魔界为他一人所创，故而他可以随心所欲想出就出，甚至也能允准其它人同他一般。

只是他终究还是一个人来了。

百宗大比，先礼后兵，于宗门主峰上设三百筵，山顶、山腰、山脚自上而下列为三大席区，分坐上百宗、中百宗和下百宗，因“诗三百”，故又称“诗宴”。

百宗大比只能由上百宗主持，每次的主持宗门都不同，为扬宗门声誉，一般都会在“诗宴”后加缀宴题，宴题尽显宗门特色。

与道天齐名的周天仙宗有“术数宴”，戴九、中五、履一；上百宗举办诗宴大多要如此将自己与中百宗、下百宗区分开。

稍委婉些的宗门，如琉璃幻宫有“中秋宴”，列席暗黄、浅碧、轻红，实则以诗句“何须浅碧轻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分等。

此次百宗大比由道天仙宗举办。

道天仙宗在其主峰天辰峰设下“天辰宴”，由上而下列为紫薇、太微、天市。

现下听钟鼓鸣声传彻仙宗，无渊料想是已经开宴了。

真是难得。

这千年里，道天仙宗忌他时不时地上门砸匾，一直将百宗大比主持权的序列往后推。否则，在众目睽睽之下脸面被砸，道天仙宗可不就成了修界的谈资笑料？

道天仙宗是修界唯二可称“仙宗”的宗门，周天仙宗多杂修，富则富矣，却根本不可与道天争锋。

故而自诩为众宗之首的道天仙宗最为自豪而又顾忌的就是名誉，甚至重要到胜于一切。

现下，无渊就站在这样一个宗门的面前，眼前天门入云，光亮一线，正是这个宗门“天门一线天，一线入天门”之景。

无渊自语：“以浮华虚无之身凌驾于真实，所以本座才觉得这‘仙宗’之名早该弃掷不用。”话毕，微微一笑，抬手——

一剑崩摧，山门塌圮！

落石巨响压盖钟鼓，掀起地面一阵动荡，黄土霎时漫天迷眼。

乱象起间，护宗大阵被惊起，遍布宗门的阵纹飞快吸取各峰灵脉，放出摄人的光亮。紧接着，一道叠一道、催逼似的警钟声好像直直撞在心口和耳膜上，搅扰得人心被紧攥着。

无渊不在意，随意屈指朝面前的护罩屏障一敲。

一道裂纹猝然钻出，眨眼便扩大、蔓延成树状。

直到他觉得够了，再屈指一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