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1 / 2）

二十章

这是个不太有耐性的敌人，兵临城下后就开始不停地攻城。打了近一日，才认命地发现这群饿死鬼并不好对付。于是，钱塘兵备道开始跟海寇学习经验，围堰捉鱼，守株待兔。

一日。

两日。

三日……

城头的萧思远紧了紧箭囊，这个动作其实也没多大实际效果，只能勉强稍稍抚慰少年忐忑的情绪。

雨已经连着下了五六日，萧思远觉得如果是他围在城外，耐心怕是早就耗到了尽头，墨色的天空如同一只可以吞噬一切的幽灵巨兽，强大的攻击隐身在灰暗中，向这座危机四伏的孤城渐渐逼近。

他的靴子里灌满了冰冷的雨水，周围是压抑的沉默，萧思远努力使自己表现的足够镇定。萧家军三个字带给了这座城挺下去的勇气，也是缠绕在萧思远肩上的重担。

萧思远将重要的哨位一一巡视完毕，踩着没过脚面的积水回到室内，陈继乾递过一杯热水，他大口喝进肚里，觉得浑身的湿冷黏腻感也减轻不少。

“物资清点的怎样了？”

“可供食用的粮食不多了，优先供给青壮护城者，勉强还能够三日。”陈继乾拧了拧眉心。他声音嘶哑，火气全往嘴上跑，本就常年苍白的嘴唇起了一圈的燎泡。

“还有马可以杀，你明天再把这些东西归拢一下，太子殿下，皮革，草根的也要算上。”

他一边褪下自己的靴子，一边回道。

连日来冲刺搏杀，萧思远脑子里的弦从来没有松过，脸色绷的比背后的弓弦还紧。今天难得用这般油腔滑调的语气叫了句“太子殿下”，倒是让陈继乾多看了他两眼。

萧思远甲冑未除，和衣躺在床上，“我已经向袁门递送了消息，希望师兄们能够赶得及。”

即便消息能够送达，此地距徽州快马加鞭也要十日。这座岌岌可危的城能在群狼环伺中还能坚持几日吗？陈继乾将散在桌上的纸笔都归拢好，也躺在了萧思远的旁边。

上次倭寇夜袭，用火箭攻击，火势虽然被扑灭，但剩下能住人的房舍已经不多，晚上他们二人只能挤在这张还算宽大的床上。

黑夜里，陈继乾瞪着一双眼睛。在他思绪万千，辗转难眠时，萧思远已经进入了梦乡。萧思远的睡姿还算规矩，偶尔会争一下被子，只是手脚长得太长，一翻身就会把腿压在他身上。

陈继乾连着几天睡不着觉。

他的耳畔是萧思远均匀平缓的呼吸声，一下一下，仿佛打在他的心头，让他恍惚间觉得自己的呼吸与心跳都和一侧的人同步了。两个人的胳膊隔着单薄的衣料，能清晰的感知对方的体温。他想往外撤一点身子，可湿冷的空气和压抑的夜色却让他忍不住想再靠近身边的人一点。

正当陈继乾快被自己的拧巴逼疯时，萧思远翻了一，半截身子压在了他的身上。这压弯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使得陈继乾浑身一激灵，头皮发麻，身上如炭火灼烤一般。他将萧思远猛地一推，自己连滚带爬地从床上翻下来。

萧思远整日担心夜袭，睡得并不踏实，梦中受惊，一把抽出身旁的佩剑，跳下床。

陈继乾光脚退了两步，“你干什么？”

萧思远这时也清醒过来，“你又干什么？”

“我渴了，下来找水喝。”

萧思远揉了一下眼皮，躺了回去，嘟囔道：“大半夜的，快睡吧，明天还不知道会是什么光景。”

陈继乾心乱如麻，已经很难再自欺欺人下去，他觉得如果救兵再不赶到，或者贼寇再不破城，他就会疯掉。

这一夜注定是不太

平的。

陈继乾一直呆坐在桌子旁，他没有点灯，伸手摩挲着案上的攻防图纸和物资统计。突然听到窗外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他猛地站起，萧思远也闻声而动，破窗而出。

陈继乾也拎起剑，刚走到门口，就见萧思远带着人进来了，来人是韩沈等人。

“参见太子殿下。”

陈继乾忙道：“沈卿免礼。”

“沈大哥，你们怎么来了？”萧思远收剑入鞘。

“跟着的人在洪湖一带和殿下走散后，便回来禀报。我刚查到殿下踪迹，就传来江阳被流寇占领的消息。”

“那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韩沈意味深长地看了萧思远一声，仿佛在说，依照你这种看热闹不嫌事大，哪里有火往哪里钻的性子，离江阳这么近能不插一杠子吗？

“殿下，可靠消息，江西提督楚孟达正在整军经武，意向何如，暂时难下定论了。”

萧思远刚想说这下有救了，可看到陈继乾瞬间血色尽失的脸，心里跟着咯噔一下子，要坏菜，这个楚孟达八成也和太子有过节。

陈继乾苦笑一声：“我还想着做捕蝉的螳螂，没成想身后早早埋伏下了一群黄雀。”

萧思远皱眉：“你们又在打什么哑谜？”

“楚孟达的夫人和贵妃是手帕交。”

萧思远点点头，原来是齐王的小姨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