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1 / 2）

走到Pigeon身后时他还在那儿折纸，面色淡淡，像是可以继续放弃了也无所谓，只不过他本就双目失明，因而也看不出什么神采。试图围过来攀谈的人目的自然也和岑时枝一样——打算在北极巡逻队里为自己争取一个位置，不必难看地向民众表演。不过没几分钟，他们都不作声地游散去了。

【是个难搞的角色。】耳畔响起父亲那句若有所思的话，还有轻微躲闪的眼神。

他没有如同那些冒失的人一样一上去就用精神问候“你好，Pigeon”，而是在安全距离内坐下静静观看他折纸。这还真是一门艺术。说说历史也很久远了，至少他活着以来没见到活人表演过。或许它是一种表演？一种游戏？连这个他也不确定了……但说到底，这种古老的表演的确深深吸引着他。他没有见过有变数的东西，哪怕小小的折纸也没有过。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岑时枝也不知道怎么了，看着看着竟然入了迷，忘记要先打个招呼、做下铺垫，直到那人最后叠出一朵山茶花站起身来他才知要移开目光。已躲避不及，Pigeon有些茫然地转过身来，耳朵下方的探测仪微微发颤。

他感知到岑时枝的目光，先露出一个仿佛不太习惯的苦涩微笑，弧度呆愣愣的。

岑时枝叹气，无奈，谁叫他歪打正着呢？他走上去握握Pigeon的手：“您好，先生，您的折纸表演非常精彩。“

在二人指尖抽离的那一刻，这个盲人笑容忽然不再滞涩，通畅明亮起来。他用手比划着表达：【你管这叫表演吗？我就是自己在玩儿而已。折纸很有意思的。】

岑时枝一怔。他……不会说话？

这个家伙看不见他的表情，以为是自己突兀的问题和熟稔让他觉得有些尴尬，便只是收敛了笑容，一双毫无神采的眼睛像是平静地思考着什么别人永生永世也无法了解的奇怪问题。

他向前一步，摊开手心，山茶花用淡绿色纸折出，有种脆弱不禁风雨的美感。

【送你。】

岑时枝突然觉得惶恐不安，自己也说不明白是为了什么。像一种未知的诱惑，一个邀请和讯号。

山茶花从一个手心转移到另一手心，那人露出舒心的笑容，竟然有些可爱，似乎腼腆，又像是畏生。

【你喜欢我折的山茶花么？】

岑时枝心里提醒自己要讨好，这一刻却发现那个准则已暂时性失效，他脱口而出：“喜欢——很美。你……折的这朵花，很美。”

【我还有小猫小狗小兔子，房子和云，裙子和拐杖，项链与耳环。】

他微笑，笑脸敷了一层薄霜：

【你看。】

他拿出一张纸，三下两下，变成一把精巧的手枪。手握紧了，对着他“啪啪”就是几下，脸上的笑容狡猾、促狭。

岑时枝发现他拿枪的姿势有些不对，不影响发枪，却像个怪可爱的特殊标志，搞得他这个人与众不同起来。他不自觉在语气表情上都迁就了他，无理由的柔和：“很厉害，先生。”

他突然捞了捞他的衣袖，压了把他的手腕，迅速撤离。

这家伙的速度太快了。岑时枝暗暗心惊，在他又缓慢打出手语时才知冷汗迅速滑向脊背。晕晕乎乎辨认出他竟然说了这样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是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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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EX陪他上屋顶看太阳。如今新星的一切已经越来越不对劲，黑夜次数激增，成倍扩大，几乎有将白天吞噬殆尽的兆头。这样拥有天然光的时刻不多。虽然防护罩把热量都隔离开，但至少颜色是自然温柔的，为新星平添了一股诱人的生气。然而这个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在熟睡——听说睡眠时间在这个区间对人体发育是最好的。

手掌心还躺着那朵廉价纸折的山茶花，莫名柔软的触感，这种纸轻而薄，淡绿色有种刚刚从梦里苏醒的美。朦胧，微亮，闪烁着浅光，似乎浑身上下长满了软乎乎而又暖融融的细小绒毛。手指收拢时脑海忽然闯入他折纸时灵巧有力的手，还有微微低垂似是不屑、倦怠非常的表情。

他突然间又想起小时候。只是某一个微小的瞬间。如风消失，没有残留，他才意识到自己从不该有小时候。

一个合成人的小时候？

山茶花随风飞走，长出一双看不见的翅膀从风里逃离，他目送着纸花被层层撕碎着远去，化成浅绿色的灰烬。他不知道此刻在思考些什么，但他已完全习惯了沉默不语，有很多时候大脑其实处于一种完全放空的状态，不再去想，不再渴求，也忘了思考是何物。

你明白想再多也没有用，所以你无所事事。而且你不能告诉任何一个人你觉得无趣、寂寞，想要冬眠。

但你的确觉得每一天都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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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回神啊我的小宝贝……”说话的是该死地骚气的射击课老师——尽管岑时枝早已毕业多年，还是免不了被他这样亲热地按在怀里搓揉。

“哥你正经一点好不好？”陈染拉开老师放在岑时枝脸上的手掌，近来一瞧，脸颊泛起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红色，像纪录片里的荷花，淡粉。他收回目光，“我们小岑一定会在今天的射击比赛里夺得第一——这可是我们小岑的长项，对吧！”

无意附和。对这种莫名其妙的亲密反感。他微笑着路过人群去寻找指定的地点，比父亲预想的人还多，有许多不甘心就这样结束军人生涯的孩子都来参加比赛，希望六位北极小队的人能带他们离开。提前阅读过父亲给的安排表，似乎只有Pigeon一个人是去往北极巡逻的，其他大多去往南半球，相隔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