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灯下遇旧人(1 / 2)
丨恰逢故交共战尸傀丨
手上糖葫芦的糖渣“啪”的落到地上,危楼本人也是没有料到这道者竟然这般干脆。好半晌他才讪讪道:“玩笑玩笑,玩笑而已,我怎担得起道长这声‘哥哥’?我不当人家哥哥好多年啦,道长你可真是折煞我了。”
那道长仪容俊美,眉目疏朗,玄裳墨冠,身负长剑,一柄拂尘垂于肘间,一派出尘绝艳之姿。
他摇头,神色正经,说道:“哥哥自然是担得起的。”
人群里有好事的人已经叽叽喳喳议论开了。
危楼发觉话题越发偏向不知名的方向,心下汗然,暗自忖道:“作孽作孽,看这小娃神态颇为老成,极似小师弟,就有些旧态复作了,要不得啊要不得。”
平复了下想要继续作弄的心情,危楼看向那位道人,只见那位道者也看向自己,墨色的瞳孔深不见底,莫名有些熟悉,危楼不自觉微微一笑。
道者垂拱:“福生无上天尊,贫道,覆舟。”
周围的人似乎极为震惊,嘈杂蓦然静默,最终是没有一个人敢发出声音,做这被枪打的出头鸟。
危楼的笑也,戛然而止。
世间皆知,覆舟乃当日长白离娘子身侧首徒,离娘子仙去后,当今长白清风朗月、寂寥疏阔的掌门凌释君,名唤胥覆舟。
也就是说,这胥覆舟便是当今的昆仑掌门。他还有另一个身份,便是当年昆仑八君子中年纪最小的一位,人称疏兑君。
——这些不为外人所知的秘辛自然瞒不过危楼。
因为危楼,好巧不巧,约莫百八十年前,曾是他的四师兄,明离君,危见素。
——还是联合师兄弟们合伙欺负小师弟,欺负得最厉害那一位带头人。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个鬼啊!!!
危楼在心里直想给自己千剑万剑,叫你作!叫你作!叫你作!作出事儿来了吧!
面上兜的是一派将要破碎却又极力忍耐的表情。百十年前赤刃魔主威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传的都是昆仑明离君的名号,百十年下来,这昆仑君子的名号逐渐淹没,当今世人只知长白风雪飘飘,反倒不知世外昆仑,因而这些年危楼以本名游荡人世间,却没有多少知晓。
危楼心里很是苦楚,自家师弟这么些年过去了,还是百八十年如一日的耿直,大约明日各世家就会传出种种流言了吧,还不知道要把两人如何编排——清风朗月胥覆舟怎会唤他人哥哥?
愁,愁,真是鬼见愁之!
众人见状,识趣地散去,有个别仍旧津津有味地观望着到的,也被有心人拉走了。
“诶,你这人怎么拽我啊?”
“我这是为你好,别管了,快走!”
“……”
在这人潮涌动的桥上留下了一方诡异的空地。
祈天灯一盏盏飘在三人头顶,婉若静默地立在一旁,充当漂亮的摆设。
危楼强扯出一丝笑意,强自调侃道:“不知胥掌门此番下山,所为何事?”
胥琅:“来寻你。”
危楼:“……”
“我家师弟不是该清风朗月、寂寥疏阔吗?怎会这般……奇怪?”危楼瞬间产生了一丝怀疑,“而且这人也无眉间砂痣,莫不会是谁假扮的吧。”
危楼警惕地咽下最后一颗山楂,手里的竹签化作一只袖箭,隐约见其锋芒。
胥琅拂尘一挥,暗处有谁踉跄着跌出来。那人尴尬地笑,然后匆匆退去。
危楼吃惊,这是和微灼同一时期被自己琢磨出来的小术法,名叫“藏叶”,本是用来对付自己那一帮十分会爬墙头听墙角的师兄弟的,名字取其反义,为无处可藏。后来不知怎的被小师弟胥琅偷师去了,于是后来很长一段时间经常出现一众师兄在预备捉弄师弟前突然显了身形,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自己在师兄弟的严厉督促下想出了破解的术法。
这么看来,这个……似乎是个真的,自家小师弟。
“来寻我?寻仇么?”危楼僵硬地拼出微笑,内心急速回忆,“我似乎真的捉弄了他许久,好像自从他入门那日起就没有停过——但我现在已经不在昆仑了呀;莫非他是来捉我的?可昆仑从不问世事的;莫非是他接任掌门之后新改的规矩,只因他少年时期受过我的捉弄?哎呀这可真是罪过呀罪过……”
嘴上是不受控制的:“覆舟啊——”
接下去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胥琅听他如此唤自己,紧紧捉住了危楼的袖子,隐去了化形。
仍旧是萧肃清冽的眉目,眉心突然浮现一抹朱红,让原本略显清冷的面容稍显绮色——如果忽略了那一头银发的话。
赤纹玄服的道长立于千盏祈天灯之下,发冠一丝不苟地绾住一头霜雪,将之倾泻于颈后。永济河上闪动的波光和接天的灯莲、师井街上挂满的花灯与走动而走动的人群在他的身后,灯影憧憧,人声嘈杂。
不再是那个被师兄们捉弄的少年。
虽然眉心痣仍在,眉眼也依旧,但白雪换青丝,再也不是那个少年。
“覆舟啊——”
这么些年,你——你过得如何?
还是没脸把这个问题问出来。
“你指望他怎么回答呢?好还是不好你心里还不清楚吗?”危楼自我唾弃着,“南华雪心、昆仑墟暂且不谈,光是中天八十城当时就被焚烧殆尽,扪心自问,倘若是你自己,你当过得如何!”
“这位就是昆仑掌门,凌释君吗?”婉若走上前解围道。
“凌释君?”危楼奇怪,心想,“胥琅本是昆仑八弟子之一的疏兑君,人说清风朗月、疏阔寂寥可以联想到他,渊归逐绫也有所耳闻,可这‘凌释君’称号又是从何而来?不过百八十年而已,怎就多了这么些累赘烦人的称号?还是胥琅覆舟好记。”
转念又想:“不过也已经这么些年了,同样我也多了许多莫名其妙的称号,这么想想似乎也可以理解了呢。”
那边胥琅走近危楼:“哥哥。”
危楼似乎想起了一些往事,浑身起鸡皮疙瘩,急忙说:“你还是直接叫我名字吧。”
胥琅:“覆舟不敢忘却尊卑。”
危楼汗颜,总觉着自己在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也很想回到过去,往这么教育小师弟的自己的脸上直呼两巴掌。
他道:“既然如此,这……呃……那……那便随你的意吧。”
啊啊啊,福生无量天尊,这可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危楼在心里无力呐喊。
因着广陵是世间罕见的人与仙修世家乐正氏共居的郡城,所以并无宵禁之类。但此时千灯已观,剩下的也无甚趣味,因此也差不多到了散了的时候了。
危楼送婉若回红袖舫,不知怎的,胥琅竟也跟着。
一路上危楼心里连连叫苦:“掌门师兄在上!这可是胥琅自己跟上来的!我可未曾有半句是勾他来的!”
师井街业已无许多路人,许多个小摊贩已经着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三人均是容貌姣好,身段不凡,更兼一位着长白道服的银发道人在侧,因此十分惹眼。
危楼见一位卖冰糖葫芦的人正往回走,稻草上插着最后几根,便一时冲动全买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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