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白鸽(1 / 1)
chapter1所有故事的开始,总是从结束先说起
“我时常会想起一个男孩子,他这一生过得,过得并不好,尤其是遇见了我,这一段最不好。”秦远放下了手中的咖啡杯,好像陷入了回忆里,扭头看着落地窗外面的阳光,我看得出他很难过,这一句话虽然说的很犹豫但就像是说了几万次一样的肯定,我开始对这个病人有些好奇。
我叫陈安安,这是我研究生毕业的头一年,在一家心理诊疗室实习,秦远是我的第一个病人,按道理说实习期间我应该没有资格单独负责一个病人的,但秦远不一样,他应该很有钱不仅让他成为我的独立病人并且他的一应治疗详情只能有我一个人知道,我不需要为他的病情做报告,也不需要一些繁杂的手续,总之这并不是一段正常的医患关系,秦远告诉我他并不是来看病的,只是觉得我很有眼缘,有些话在他心里藏了很久,身边没有人可以说,也不知道该和谁说,在朋友的推荐下来到的心理诊疗所,并且遇到了我。这是我们的第一次治疗,确切的来说,应该是聊天,或者是他单方面的倾诉,我脑子里是我第一次见到秦远的画面,那天被单独叫到老板的办公室我很紧张,秦远坐在会客的沙发上,和我们老板轻松的聊着天,看起来熟识已久,在老板的介绍下我和他简单的进行了一次会面,并且得到了有我独立负责他的诊疗的结果,秦远看起来生活条件不错,衣着谈吐都很不俗,但看见他的时候,我总觉得他过得不一定很快乐,他看起来平静的像是没有能力幸福。诊疗的过程在一家恬静舒适的咖啡馆进行,面前的落地玻璃投**来一片温暖和煦的阳光,他第一次对我提起了他的爱人,他说想到他的时候,晚上做梦总会能到鸽子,白色的鸽子,成群成群的,它们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无法飞上天,被关在笼子里,我问“那大概是被人圈养了吧!”他笑了笑摇了摇头,把头低下来,出神的看着桌上的咖啡杯,用很轻地声音说,“我把笼子的门打开了,但他总是不愿意飞走。”我说,“大概是因为鸽子很恋家。”他没有再说话,好像否认了我的话一样地轻轻摇头。
在后来的几次聊天里我大概知道他所说的关在笼子里的不是鸽子,而是一个人。他的名字叫做江遥。
十八岁的江遥支棱着下巴望着教室的窗外,操场有热烈的欢呼,而他入眼的只有成群的白鸽和五岁时的夏天。
风的声音卷过十来个春秋,眼里的世界就从红砖墙老树根变成了直升的电梯和独门独户的黑色大门,白桦树上的麻雀窝没孩子再去掏那些小鸟儿,麻雀也飞去了,飞去了些记忆里的地方。河中央儿成了拢子的芦苇草被这么多年以来的风刮得七零八落,他说夏天该有点儿菱角花的香甜,秦远总想起江遥的笑脸,像是飘在九月份空气里桂花的香甜。“江遥!你又动爷爷养的鸽子,你想死啊!”夏天的中午让人困倦的几乎听不清楚声儿,女人尖厉的声音穿过了院子里墙壁屋檐儿,还是落在了江遥的耳朵里。
江遥是大院儿里新来的孩子,眼睛透亮,酒窝甜甜,大人们茶余饭后常议论,这孩子脑子不太好,见人也不太会招呼,上五岁的年纪话都不太说的全。秦远挺喜欢这种孩子的,在一整个儿大院儿的生态圈儿里,这孩子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抢不了他的风头。
秦远寻着声儿,在仲夏晌午让人晕晕沉沉地阳光里揣了点儿零食就偷偷摸摸的摸出门,打算去会会这个新来的小孩儿。走到院子前面一大截儿,就能听着鸽子“咕咕~”的叫声,杂糅着些禽类特有的气味儿裹着夏天的风就捎带出了小小的秦远一脸的不满,院子里的孩子们个个儿都不爱来江老头儿这儿,都是嫌这儿味儿,倒也不是辣鼻子的那种味儿就是闻着让人舒服不起来。捎带着也不大待见这院子里住着的人,其实秦远也不例外,中午来这个院子一来是为了笼络笼络人心,巩固一下自己在院儿里的地位,二来实在是好奇这个新来的小孩儿,江遥。
七岁的秦远第一次见到江遥,他的半个身子浸在阳光里,鸽子雪白的羽翼,轻轻的扑腾,江遥忽闪这自己被阳光印上了金光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层阴霾,轻轻的笑了。当时秦远就觉得江遥应该是这个大院里最好看的孩子,需要像个王子一样的被轻轻的捧在手里。
成群的鸽子飞上了天,午后的阳光拖着干净的少年。看到生人江遥还是有些胆怯,木木的把半个身子缩回了被鸽子笼挡住阳光的阴影下,知道秦远晃着手里的零食冲他笑,压抑着嗓子喊他“新来的,我带了好东西你快来瞅瞅!”才悄悄把瑟缩地身体探出来一点,好奇的打量着这个穿着考究的男孩和他手里拿着的那些精致的零食。孩子的好奇心总能打破他们被陌生的环境带来的桎梏,很快秦远就用手里的零食和脸上的笑容把江遥“骗”了出来。
秦远说起来这段的时候脸上挂着和煦的微笑,他说“你知道吗?说起来江遥就是从这个时候认准的我。”
江遥的生活过得一直很不好,据秦远的了解,连江遥自己都没有见过父母,听说很早就去世了,江遥跟着叔叔婶婶过了几年,叔叔对他到还不错,只是婶婶有了自己的孩子以后难免的对小小的江遥失去了些耐心,五岁的江遥在那个夏天被送去了年迈的爷爷家,他们这才认识。
那时候的秦远父母总是很忙除了优越的生活条件,和世界各地的美食,玩具以外也很少能陪在他的身边,他一直都是大院里的孩子王,小小年纪就学会了一副混不吝的样子,也常常和院子里其他的孩子打架,人缘很好,秦远说他那个时候有点可怜江遥,更多的是在他身上找到了优越感,他说“我很混蛋,从那个时候起,我一直都很混蛋。”
江遥的身上从来没有鸽子身上那种味道,他总是带着干干净净的香味,让秦远总是忍不住的把鼻子尖埋进他的脖颈里,秦远说每当那时候江遥就会微微的缩一下下巴,眯着眼睛笑,再控诉几句自己怕痒。软绵绵的样子,让人忍不住想到夏天。直到秦远三十岁,一想到他还是会忍不住的觉得温暖。
秦远告诉我,二十岁刚到的时候他总是忍不住想起那个大院子,大院儿里的孩子已经很多年都没见过了,连带着江遥也消失在自己的眼里,可是秦远总是在一些时候悄无声息的想起七岁时的夏天还有隐藏在那个夏天里的安静的小孩子。我想问他为什么不回去看看他,但我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一直没有提出这个问题。
秦远二十岁的时候上了大二,那个时候江遥已经十八岁了,也考上了大学,新入学那天,校方想出了个迎新生的办法,就是租了一堆鸽子挑选一组新生去放飞它们,这主意到是让江遥挺喜欢的,爷爷走后,江遥已经好久没有看到这么多鸽子了,那天江遥很兴奋,看着白鸽很快速的就飞过天空,他心里清楚一会鸽子们就会飞回笼子里,但江遥不知道怎么了就想到他的童年过去很远了。
十八岁的江遥和五岁的时候有了很大的差别,主要是在性格上,在很多时候江遥竟然也会表现的很强势,也会像那个年纪幼稚的男孩子一样,和别人打架,抽烟,喝酒。“完全没有想到,江遥像一个小痞子一样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秦远说完这句话招手示意服务员再来一杯咖啡,我插空问他“你后来是怎么知道这段过往的,你们又相遇了是吗?”秦远皱了皱眉头,“我其实对他很不关心,我们确实再次相遇了,但是我那个时候并不知道这一段过往,他在我面前表现得很乖,这段过往,”他犹豫了一会,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说“是在我们最后一次分开的时候我才想起来找人打听的。”服务员为他换上了一杯新的咖啡,我留意了一下没有加奶和糖,黑乎乎的看起来很苦,秦远喝了一口像是完全没有在意一样的开口问我“我是个混蛋吗?”他有些迷茫,我清了清嗓子“秦先生,您刚刚说的这些故事里,我没有听出来,不知道为什么您会这么想自己。”他又喝了一口咖啡“好吧,我希望你再听完我的故事以后也可以这么想。”他抬腕看了看手表站起身来对我说“谢谢你,陈医生,谢谢你愿意听我在这里废话这么久,按照你们诊所的收费标准我会将您的劳务费打给你的,现在是五点半我想应该到了你们诊所的下班时间。”说完礼貌的向我伸出了右手,我连忙站起来同他握了握手,“不客气,秦先生这是我应该做的。”秦远打了电话让司机送我回去,在上车前他说“记得下周的同一时间,我还在这里等你。”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在想这个名叫秦远的我的病人,他看起来很有修养,出手也很阔绰,这一点在我收到了不菲的劳动报酬之后又一次得到了验证,我盘算着要去吃一顿大餐犒劳自己,也很庆幸第一次工作遇到了一个这样的客户,并且他的工作要求很简单仅仅是听他说一些关于他过往的故事。
回到家后我想到了那个他说的叫做江遥的男孩子,秦远先生说江遥是他的爱人,我心里很着急的想知道他们最后有没有在一起,不经也开始期待起来我们下一次见面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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