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常（2 / 2）

尚佳不关心成冰川，于文超是知道的，他这母亲，对他也未见得有多关心，到成冰川这就更打折扣了。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尚佳半夜像做贼一样溜进了房间，虽说她不干扰成冰川的独立空间，但作为房主人，钥匙她还是有的。

开门的时候她在门外意欲尽量不发出声响，于文超并没睡着，他悄无声息地下床开了门，倒把尚佳吓得面部扭曲。

尚佳一手扶胸一手拍打于文超两下，压低声音质问他：“你怎么还没睡？”

“盯着他，免得他在身上乱抓，他睡了，我倒睡不着了。”

“倒是和我想一块去了，睡了可还自动会抓。”

于文超点点头，“不过我也不打算整夜盯着他，我睡着了就管不着了。”

“管得一时是一时。”尚佳的目光忽然柔软，“你小时候发水痘我就守了你好几夜呢，这么俊的孩子，抓坏了多遗憾，水痘脸上也有嘛！”

“关心就关心，别拿爱惜美貌作说辞。”于文超咧嘴一笑，“冰川又不抓脸。”

尚佳哼了一声，准备离去，看见成冰川抽搐了一下，再定睛一看，不抽了，抖起来了。

尚佳有点慌，她以为是喝酒后遗症，成冰川的呼吸又急又乱，额头冒汗，浑身发抖，她真急了，一面轻轻拍成冰川的脸，一面唤他名字。

成冰川双眉紧皱，两眼紧闭，但眼珠在眼皮底下急速左右滑动，待他蓦地流出一行眼泪，温热的液体落到尚佳手上时她怔住了，她抹去他脸上的泪水，有些不知所措地望向于文超。

“他这样多久了？”于文超想起成冰川住院期间睡梦中梦魇，与今日情况类似。

“什么？”

于文超说，“一两个月以前，有一次他也这样。”

“我哪知道，我第一次在他睡着时进来看他。”

大约十分钟以后，成冰川恢复了平静，尚佳拿了湿毛巾轻轻替他擦脸。于文超再次翻看了一下床头的那些画，小声建议母亲：“要不，抽空带他去做一下心理咨询吧，那时在医院医生也曾建议。”

元宵节那日，尚佳一本正经地坐下与成冰川吃汤圆，成冰川注意到尚佳面容憔悴了，在尚佳眼里，成冰川更憔悴。

“要开学了你。”她说。

“明天。”

“我给你请了假，明天我俩去趟医院。”

“怎么了？”

“去了就知道嘛。”尚佳往嘴里塞了一个汤圆，嘟嘟囔囔地说，“就这么定了。”

成冰川不知道尚佳以两周为时间样本，夜夜对他进行观察，才落得今天这样憔悴。

在两周以内，他又画完了2本素描本，尚佳偷偷看过，都是一个女人和一个小孩，有时是背影，有时是正面，正面无脸。

据不完全统计，在14个夜晚中，成冰川睡眠失常频繁，达6次之多，尚佳怀疑不止这个数，她并未彻夜进行观察。其失常表现包括抽搐，梦中呢喃，盗汗，发抖，哭泣……单项表现或多项组合表现，当听到成冰川梦中含糊唤自己的名字“冰川”或低声呼喊“妈妈”时，尚佳尤为不安，她决定采取于文超的建议，带成冰川去进行一次心理咨询。

想必心理出现问题者比较抗拒别人指出自己的问题，所以，尚佳故意含糊不清地约成冰川明天去心理咨询中心走一趟。

尚佳自己也做了一项心理健康评估，结果显示还算正常，回程的路上尚佳跟他说，医生说她嗜酒，形成瘾头，需要干预戒除。她不以为意。

成冰川到底是心思单纯，他以为自己是陪尚佳过来顺便进行测试，医生并没有反馈他有什么需要干预的地方。殊不知，心理咨询师在尚佳跟前将成冰川的心理问题描述得多可怕。

得知成冰川下午准备回学校上课时，尚佳也在脑中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日程，她打算乘飞机至上海处理一下公务。

在机场候机期间，尚佳给成陆打了电话，说明了成冰川的失常状况。

“这事包在我身上，心理治疗这方面的人我倒还认得好几个靠谱的。”成陆跟她连连打包票，尽快安排专人与成冰川接触。

尚佳没想到成陆想一出是一出，当天下午便亲自等成冰川放了学，将成冰川自学校送进了心理康复中心。

那间心理康复中心名叫青禾，很出名，也颇有争议，有的病友家属反映管理死板、疗效甚微，有的则反映管理科学、效果立竿见影……尚佳得空与成陆通话时，怪他太激进，该缓缓引导。

成陆振振有词，扬言快刀斩乱麻，且成冰川是他的儿子，他自然希望他好。

尚佳再指出应当谨慎选择治疗机构，成陆底气更足，“我选青禾的原因自然是治疗师专业强，最重要的是治疗环境最佳。”

尚佳无言以对，“你把他扔进去就走了？”

“我把他托付给李主任了，李主任有口皆碑，我在那儿也办不了什么事，成冰川又不肯同我说话。”

尚佳算算日子，她在上海大概要逗留五六天，左右是管不着成冰川了。她提醒成陆记得不时去探望。

成陆唯唯诺诺，但在尚佳因公延长出差时间，时隔八日回来，第一次前往青禾心理康复中心时，才知道成陆压根没来过。

“谁都没有来过？”她问接待员。

接待员翻翻接待记录，“没有，一个也没有。”

其实有人来过，只是在门卫处便被拦截了，青禾不许人员随便探望，来人都是孩子，来了几两次都被门卫打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