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2 / 2)
“啊,好。”我频频点头,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是依赖惯性和生物本能进行回答,我不知道后来周向言又说了什么,我连我自己顺嘴说了什么都没注意,我麻木怠惰的灵魂战栗起来,怂恿着我的躯体和大脑——我从来没这么渴望触碰他,不仅仅只是一瞬间的擦肩而过,以至于我走出校门面对范姐的时候都抑制不住那股强烈的冲动,我甚至想出声狂笑,我大概已经疯了。
“你怎么回事?”范姐跨坐在摩托车上抱着胸看我,我爬上后座,双手搓了把脸,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没什么,走吧。”我说。
周末前一天晚上我果然没怎么睡着,不过没关系,我现在已经适应良好了,范姐一大早说是和小姐妹逛街去了,让我一个人打车去,鉴于我跟她混了这么长时间没见过她有什么除了419关系以外的“姐妹”,我觉得她没憋着什么好屁,说不定能做出拿着手机跟在我屁股后面偷拍这种事,这女人的精神世界是我想象不到的空虚无聊,但我也实在拿她没什么办法,只能口头上答应好好好,去衣柜里翻衣服穿。
直到今天我才发现我平时能穿的衣服真的不多,除了两套校服,其他都是清一色的黑色短袖和牛仔裤,我之前的衣服都是我爸买,他老人家的审美成谜,给我买了一件红T恤上印了一个巨大无比的绿色狗头,写实的那种。
我自己对衣服也确实没什么想象力,除了T恤也想不出我到底能穿什么,我挑了一件最简单的,除了背后有个巨大的“BOOM!”以外什么都没有,但是不是有点太简单了?我对着衣橱里的镜子站了好半天,甚至认真思考了一下要不要借用一下范姐的某件外套,男款,黑白条纹,但是套在身上以后两秒钟我就放弃了,妈的范知雯长那么高干什么,靠。
我最后还是穿着一件黑T和牛仔裤出门了,今天早上下了一场雨,空气雾蒙蒙的,还挺凉,周向言站在小吃街出口的一家奶茶店门口等我,我看到他的时候正背对着我低头看手机, 黑的是被淋湿的发尾和长袖外套,白的是露出的后颈和曲起的手指,我从出租车上下来,每一步都仿佛跨越看不见的屏障,从我泥泞不堪的生活中踏入天国。
“嘿。”
周向言回过头来看见我,我在他目光中大脑一片空白,脚步不由得加快,甚至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看似自然地拉住了周向言的手。
这绝对是我这辈子做过最错误的决定,我脖子以上的部位烧得和我性别分化那天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周向言看着也没好到哪儿去——他连续走错了三家餐馆,每次都是梦游似的走进店门,和柜台前的老板面面相觑五秒钟,再突然惊醒般地“不好意思走错了”,而且由于身高的原因,可能相比起周向言,我看起来更像个Omega,那几家饭店老板非但没有迷惑,还用非常理解的眼神对周向言进行鼓励——只不过我感觉他们看我的时候就好像看一个不好好学习天天早恋祸害老实人的妖艳贱O,令我颇摸不着头脑。
但是我真没想到的是周向言会带我来吃烤肉——这画风和他平时表现差距也太大了,我们俩坐在桌子两边,隔着滋滋作响的五花肉培根鸡中翅面面相觑,这场景莫名有些滑稽,我盯着倒满了可乐的玻璃杯暗自发笑,周向言看向窗外,嘴唇抿得很紧,要不是耳廓依然发红,我差点以为他是因为我的冒失而不高兴。
“你……”
周向言突然出声,我抬头看他,他却依然没有看向我。
“什么?”我问他,他半晌都没回答,随即摇了摇头。
其实最近没什么特别好的电影看,周向言硬是在一堆国产鬼片和爱情片中扒拉出一部偏纪录片风格的文艺片,整个电影院除了我和周向言就只有坐在前排的一个老大爷,即使影院灯光昏暗依旧能看见大爷锃亮的光头在大屏幕前闪闪发光,我坐在一言不发的周向言旁边,用力搓了搓胳膊,“嘶”地吸了一口气。
没办法,电影院里实在太冷了。
“冷?”周向言微微侧过来,隔着爆米花和可乐问我。我说着没事,把胳膊放在扶手上舒展了一下,我觉得应该是刚才外面水汽太重了,等下干了应该就会好很多。
“……我有一个由来已久的秘密。”银幕上的女主角说,镜头由远拉近,斯拉夫少女的瞳孔像是某种盛极而衰的小雏菊,我情不自禁地身体前倾,冷不丁被头顶上的冷风吹了一脑袋。
“我靠。”我立即往后躺倒,力图离这个冷风源远一点,接下来近半个小时的时间我一直维持着这个姿势,电影出乎我意料的好,但是实在是太冷了,我还一动不敢动,生怕被周向言发现我嘴上不说但其实冷成一条死狗的事实。
“韩……韩其商。”周向言突然喊我。
我一瞬间没想起来回应他,可能维持这个姿势的时间过长,已经把自己当做一块背景板了,也可能是嘴被冻上了,总之周向言喊我的时候,我鬼迷心窍地没出声。
周向言几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我听到细微的衣物摩擦的声音,然后是带着体温的衣料接触到皮肤。
“穿上吧。”他说,绿檀的味道铺天盖地地翻涌而来,是云山雾海,翠微斜晖的意境。
我有一个由来已久的秘密。
我突然想到银幕上女主角说的台词,它在这一刻突然产生一种奇怪的共鸣感,人们终其一生带着霍桑口中的黑面纱行走,五脏六腑都被所谓秘密填满,人们害怕它,厌恶它,却最终都会有一瞬间秘而不宣地享受它,就像面对危险。
我将放任自己,不再怀揣我一肚子的破心烂肝和它引起的苦痛,任由我灵魂长眠地下,皮囊碎在月球。
于是我在一屏幕的晴光和羽状云中,吻了周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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