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1 / 2)
“道士,”陶夭躺在炕上幸福地打了个滚,“你过年回家吗?”
“不回。”道士摆弄着陶夭带过来的一大包东西,头也不回地说。
不愧是一起厮混了几年的狐朋狗友,陶夭带过来的东西令道士十分满意——五大瓶臭豆腐,三瓶老干妈,二十包火锅底料,一袋子小香肠等等林林总总。道士其人虽然做不得清心寡欲的真仙人,却也不是什么舌尖上住了豌豆公主的饕餮。平生不喜鱼翅燕窝龙肝凤胆,最爱那一小筷子地道的臭豆腐,就着能下三碗饭。
“那你一个人在这里过年吗?”陶夭懒懒地问。
“不是还有你吗?”道士恶心他。
陶夭翻了个白眼:“你妈呢,你不回去她还不得杀过来找你啊。”
“你猜对了。”道士把视线从臭豆腐转到陶夭身上,眨眨眼,“我爸妈除夕要过来凑热闹。”
“不是吧?”陶夭“蹭”地从炕上窜了起来,“你爸妈真要过来?”
“是啊。”道士无奈地拖长声音,“我总共就腌了一小坛酸萝卜,可不能让她全拿走了。”
陶夭张张嘴,为道士居然只关心他的酸萝卜而哑口无言。
“放心吧,”道士拍了拍他的肩,“见家长不用这么紧张,我爸妈人很好的。”
陶夭白了他一眼,思忖着去哪里躲一天。
“你不用想着去哪里浪一天,我和他们说过了还有个不要脸过来蹭饭的。”道士一脸痛心疾首。
不要脸过来蹭饭的人糟心地看了他一眼,烦躁地一卷被子,打算做一只鸵鸟。
然而还没安静几秒,道士忽然把一本书扔到他头上:“这什么,解释一下。”
扫了一眼,陶夭乐不可支。
道士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心经》啊!”陶夭好不容易止住笑:“我怕你哪一天真羽化了不带我玩儿,就以毒攻毒一下。”
道士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观自在菩萨……”陶夭一本正经。
道士忍无可忍,杀了过去。
比道士假出家更能让其父母记忆犹新的事情就是其真出柜了,而且是拉着陶夭一起。出柜前几天晚上道士灌了陶夭这个一杯倒几瓶啤酒,陶夭模模糊糊听见道士说:“反正你无父无母轻松自在,不如就帮我个忙出个柜吧。”第二天陶夭才头疼欲裂地想起来自己答应了那厮什么,奈何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只好收起所有表情随去了道士家,看道士声情并茂涕泗交加自导自演了好一出大戏,见到了道士家的目瞪口呆鸡飞狗跳抱头痛哭,虽然并没有人针对他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可陶夭总觉得是自己“拐了”人家儿子,从此再不敢上门。
好在两年后,两人和平“分手”,道士也看破红尘出了家。
陶夭总觉得外人看来道士“出家”和自己总是脱不了干系,事实也确实如此。从此外人眼里道士多了一顶情真意切的帽子,自己莫名其妙就变成了负心负意的白眼狼,真是有口难言。
陶夭知道道士心里有个求不得的人,只是他从来没问过,道士也从未说起。
道士为那个人出了柜出了家,结果别人都以为那个人是自己。莫名其妙做了炮灰,还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替谁挡了子弹,而且从此在道士一家面前矮了一头,陶夭总觉得这一切都是道士算计好的。
陶夭问过道士,为什么不去做个火居道士或者俗家弟子,好歹也算是真正入了释道某一家,何苦来做个假道士,不上不上让人看着难受。
道士斜睨他一眼,我又不是真出家,别忘了我本号别业居士。
那还是个假道士。陶夭乐不可支。
第二天一早,天还曚曚亮,道士就把陶夭从被窝里挖了出来:“快起快起,今天起雾了,带你转山转水去!”
没有起床气的陶夭委实觉得时间太早懒得动,尤其舍不得烧得暖烘烘的炕和做了一半的黄粱梦。看道士像个献宝的手舞足蹈的孩子,暗自叹了口气,起来洗漱了。
昨晚一夜北风,罔极山上覆了茫茫一片的雪。雾起了,给整座山笼上了一层轻佻的梦。道士吆喝一声,四眼便欢呼着跟上了。
道士披了一件不厚的藏青色对襟棉袍子,略长的头发用一根木簪在脑后绾了发髻,也颇有几分世外高人的样子。
道士踩着前人留下的脚印向上爬去,一边爬一边指指点点:“你看这是我的槐树,来年花开了,可以做槐花饼来吃。这是我的万家酒肆十里桃花,是不是比汪伦送给李白的要好很多?……”
来年花开了,陶夭细细咀嚼这几个字,看见漫山遍野的槐花,尽头挑着一杆酒幌,醉了十里桃花。
路上碰到一个裹成粽子的老乡,道士隔老远和他打招呼:“张叔,早啊!”
“哎哎,你早!”张叔放下步子慢慢走了过来。
道士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支烟递给张叔:“叔您家里还有红薯吗能不能匀我几个?朋友来了想让他尝尝鲜。”
“有有有,多着呢,你一会儿不急的话去我家里和你婶子说一下。”张叔接过烟别在耳朵上。
陶夭看着一来一往的两人,脑子里忽然浮现出一句话:偶然值林叟,谈笑无还期。陶夭忽然笑了,这确实是这人的桃花源没错了,吊了很久的心忽然就落回了肚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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