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遗梦(2 / 2)
下午的课,她一次次感受到了来自他的眼光,其实她也无法静下心来听课。刘向龙的内心无比忐忑,初恋的人,无论男女都极为敏感,尤其是恋爱跨过一个关键节点后,都爱重新审视和感受新阶段的爱情是否依旧甜蜜、安宁,柳依的反应让一向自信满满的他坐立不安,一个下午,教室里都游荡着了两人心神不定的气息。
晚自习刚开始时,他见柳依被人叫出了教室,很快她就返回教室向当值的老师轻声说了几句,简单收拾了一下座椅上的书本就背着书包走了。
柳依也深感意外,妈妈怎么会忽然大晚上跑到了学校来,着急忙慌地把自己叫回家,也不肯说什么事,只说到家详说。进了家门,柳依没有见到父亲和弟弟柳风,就问他们怎么还没回来,母亲告诉柳风去姥姥家了,今天不回来了,父亲在书房,她推开书房门,想给父亲打声招呼,却看见他一脸严肃,对柳依的问候只是冷淡了回应了一句“回来了就好”。这让她内心充满了疑问,柳风除了周末平时从来不去姥姥家过夜,父亲对自己态度从来也没这么冷淡,妈妈似乎也很神秘,总之今晚家里的气氛甚为怪异。
母亲把她招呼到柳依的卧室,拉着她的手坐下。
“依依啊,你最近学习感觉怎么样啊?”
“还行啊,怎么了?”柳依预感这应该不是正题,前天她才刚刚回来过,同样的问题他们早已问过。
“依依,高考马上就到了,集中精力、专心学习比什么都重要。”其实父母平时很少嘱咐这样的话,柳依是个自觉性比较强的姑娘。
“妈,你们放心我的学习,你是不是有别的事问我啊,不然不至于把我突然叫回家来吧。”柳依想到柳风去了姥姥家,想着是不是姥爷姥姥身体出现什么状况了,可一想又不对,如果是这样的话,妈妈早也去姥爷姥姥那儿了。
“妈妈是想了解一下你在学校的状况,除了学习,你在学校是不是还有很亲密的同学。”
“当然有了,你闺女我还不算讨人厌。”
“我意思是说男同学。”
“妈,你听说什么了?”柳依的神经立马绷紧了。
“现在屋里就咱俩,你告诉妈妈你有没有特别要好的男同学。”妈妈开始直奔主题。
“妈,您到底听说什么了?”
“你们班里是不是有个叫刘向龙的?”
“是有这么个同学,学习尖子,校长老师都指望他考上北大清华为学校争光哪。”柳依心慌了,看来母亲一定有可靠的渠道得知他俩的恋情,情急之下画蛇添足地加了两句。
“小伙子应该也很聪明,但聪明并不一定会有大的成就。”
“他可不是书虫,兴趣爱好很广泛,也很有志向,更重要的是他比一般同学成熟,同时身上还有股男子汉的味道,像高仓健,就是《追捕》里的那个杜秋。”
“看来你挺欣赏他的。”
柳依见母亲如此说,意识到自己多言了,便抿了抿嘴不再吭声。
“依依,我就直说吧,你俩是不是在谈对象?”
柳依没肯定也没否定,微微地下了头,摆弄着指甲,妈妈见状,也明白柳依这是承认了。
“其实,你爸与我并非不开明的人,早恋这种事情,虽然在学校明文禁止,社会也普遍反对,可是我能理解,哪个少女不怀春,这是自然规律,不因时代的变迁而改变,文w革时代,下乡知青在那样严峻的环境下,依然有那么多人不顾周围环境的禁锢偷偷相恋。”母亲的这番语重心长的话颇令柳依欣慰,可是接下来的话风却开始大转弯。
“可是他们中又有多少人因此吞下了恶果,很多女孩意外怀孕,事情败露,被社会所不容,被家人不接受。虽然文w革过去了也有十年了,社会环境确实宽松了许多,可是有些禁区是不能跨过去的,一旦有什么恶果,永远都得是女方承担。”其实还有另外一层担忧母亲不便出口,柳依父亲毕竟不是普通百姓,如果刘向龙柳依偷尝禁果的事情暴露,对柳依父亲的形象将是很大的打击,他们这样的家庭不可能不顾及这种影响。
“妈,你说吧,你们想让我们怎么样?”柳依在长久的沉默后,反问了一句。
母亲也感到意外,女儿的反问意味着,她确实已经放弃了女性的最后一道防线,她不禁为女儿担忧,这么小的孩子,对于男女之事哪有什么常识,一旦有意外将给女儿带来多大的伤害,想到这儿她没回答柳依的问题,转而问了另一句话;“依依,那种事情你们俩开始有多久了?”
“咱们能不再说这件事了吗?”柳依本来就对周六晚上发生的事就有些烦忧,被母亲这么一问,好像自己被剥光了衣服展览一样,尽管是在自己妈妈面前,她也感到颜面尽失,一向温顺的她,这次对母亲口气很是不耐烦和强硬。
“好,我直说吧,不管你们俩曾经发生了什么,你俩还是不要再继续了。”
“妈,你刚才不是也说,少年人的爱情不因时代而变迁吗?我知道学校社会都不允许我们这个年纪的人谈恋爱,可我们的来往一切都是静悄悄地,我们也希望享受爱情的同时,不给任何人带来困扰,难道这样都不行吗?”
“我和你爸都知道了,你们的事怎么还能说还是静悄悄地?”
母亲是个温和的人,今晚虽略显强硬但仍不失慈祥,她继续与柳依谈了很久,但柳依始终未能答应与刘向龙分手,母亲只能无奈地让她今晚好好考虑,并说今天太晚了,让她留在家里住,柳依一看确实也过了宿舍关门的时间,就依命住下了。
嘱咐完毕,母亲前往书房向父亲复命去了,柳鹤亭看了两个多小时的《邓d小平文选》,才等到了妻子赵梅的到来,看到赵梅沮丧的表情,他便知道结果了,便没有主动询问。赵梅坐在对面,开始了汇报:“老柳,那封信里说的应该都是事实,但依依这次也很反常,就是不答应跟那个小伙子断了。”
“初恋太炙热,烧昏了头。”柳鹤亭口气极为不满。
“听依依说,那个刘向龙的小伙子确实也挺优秀的,各方面都不错,据说考顶尖名校的希望很大,难怪依依着迷,初恋嘛,痴迷一点也正常,也许过一段时间就凉下来了。”
“妇人之见,哪还有一段时间,现在要是不当机立断,难道还要等到满城风雨吗?小男孩既然跟她有过那种事了,青春年少的,以后还会在这种事上纠缠着她的,一旦有了不可收拾的结果?到时候她怎么在学校呆,你我的脸往哪儿放?这事你也不用多问了,明早如果她还是这个态度,那我就得用我的方式解决这个问题了。”柳鹤亭为官多年,对妻子说话的态度都像对下属一样,赵梅多年来对此早已适应,她本就不是个性格强硬的人。
柳家的三个人就这样各怀心事地就寝了,这一夜,家里客厅中的闹钟每敲打一次,仿佛都在叩问着柳依的内心:到底要不要如过去一样,听从父母之命,与刘向龙断了。曾经,她想哪怕表面从了父母,暂时与刘向龙不再来往,可是又觉得如果屈从压力,与刘向龙摊牌,哪怕是表面分手,也是向他俩情感中参杂了杂质,玷污了爱情的神圣,那会伤了刘向龙心的,她又怎能忍心。初恋,大约都是这样纯粹吧,选择纯粹往往也就要背负伤痕,在这一点上,老天爷貌似对谁都很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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