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 / 2）

秦野看着眼前吊儿郎当的男生，实在不明白他一副熟络的样子是从哪来的。

到现在为止，他们仅限于知道了对方的名字，而已。

秦野不懂，也不想懂，他现在只想快点回家睡觉。

今天能调动的力气在和宗伟“两清”之后已经消失殆尽。

对着突然出现的景郁，秦野提不起丝毫兴趣。

狭长的眸凝视着少年脸上的笑，秦野突然觉得沉闷。

就像被吊着巨大的石头，带着他往看不到底的深渊坠去。胸口一阵一阵的疼，耳边似有女人惊恐的尖叫，转瞬又是利刀刺入皮肉还深深划过的声音。

秦野不太记得女人的样子，记忆里最鲜明的大概就是泛着银光的刀子后来一滴一滴的往下滴着血。

秦野的血。

那时他七岁。

然后秦野脑海里闪过那个网吧里笑的灿烂的男生，眼里装着对这个世界的期待，不参杂质。

景郁眼看着他这位同桌突然就像被抽干了力气一样蔫儿哒哒的，连唇色都有些苍白。

再连想到这是哪里，突然就明白了。

上个厕所就虚弱成这样，他这小同桌不太行啊——

秦野从回忆脱离出来时，胸口依然很闷，好像有越来越严重的趋势。

注意力没有目的的分散着，秦野要废很大的精力才能勉强集中，垂下的手紧握，清晰可见的青筋凸起，用力到指节泛白，透支着这具身体的本能力气。

“麻烦让让，我要回去了。”少年语气微弱，像从唇缝里蹦出来的，脸色比刚才苍白了许多。

景郁看出来了，他这位同桌身体是真的虚。

…………

后来秦野怎么回到家的他自己也不太记得清了。唯一他还有记忆的就是他提出要回家时宗伟和他那一桌子小弟扫兴的神色，仿佛他的要求有多过分，就好像在一个集体里，所有人都邀约着喝酒唱歌，唯独你一个说我要回家写作业。

秦野的状态很不对劲，比起在厕所遇见景郁那会儿更不好。

过度集中精力后的崩溃使得秦野再也无法集中精力去想问题。

和精力崩溃一起的还有透支的体力。秦野顺着客厅大门滑落，装着校服的透明塑料袋被扔在右手边不远处，带起一阵细碎的响。

发丝垂在眉骨处，额间渗出汗，仰头闭起来的眼微微颤着，唇还是白。胸部的沉闷让他有些喘不过气，快速的呼吸带着胸膛起起伏伏，垂下的手想攥紧，但是没有力气。

耳边嗡嗡作响，有女人尖利的怒骂，拳头打在人身上的碰撞声，有所谓老师趾高气昂的“批评”，最后都变成一句话“秦野，你就该在泥潭里无望挣扎，你爬不出去的，也没人会拉你，永远没有。”

巧合这个词有时候是真的很奇妙，秦野接到白清河的电话时想。

根本拿不动手机，摁下接听键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指甲缝掺着血，那是握拳时抠破掌心留下来的。

“阿野，在那边还好吗？”白清河的声音的向来很柔和，尤其在和秦野说话时，格外温柔。

可秦野根本听不见对方在说什么，摁下接听键也不过是这个时候必须有个人能跟他说着话。而白清河知道这些。

林城第一人民医院心里咨询室，白清河照例问完一句话后，就听见对面传来粗重的喘息，压抑又沉闷。

“阿野，放松，不要想那些事，过去了，都过去了。”白清河温和的安抚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可他除了这些安抚性的话根本没有其他办法。

白清河一遍一遍的重复着，“没事了，都过去了……”

秦野听见了，可脑海里还是闪着那些他很久都没有想起的画面了。

忽然就有点难过，秦野也不知道为什么。思绪乱七八糟的，涌出来太多太多的回忆。

为什么转学呢？

因为他把立扬校长儿子的腿打断了，据说留下了永久性伤。

尽管秦沧再塞了多少钱立扬也没再留他。所以秦沧迅速给他办了转学，离他打断校长儿子的腿不过一个星期，接着他就来了南城。

哦，来之前秦沧还说了“别再惹事了，丢的是我的脸。”

除了在意他给他丢脸了以外，秦沧甚至都没问他为什么打架。

为什么今天突然就这样了呢？

因为昨天半夜接到了季疏的电话，来找他要钱的。她不敢找秦沧，所以只能找他。因为她又赌输了。可能还欠了高利贷吧，昨晚她没说。

为什么难过呢？秦野有答案了。

因为别人都期待未来，而他没有未来。

在网吧打工的少年都能笑的那么灿烂，他作为秦家的继承人却没有未来。

多可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