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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下哀思 一夜成长(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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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战争持续了两天两夜才结束。第三日,萧洲下令将阿史那克扣押上囚车,射杀两万俘虏,并下令捉拿阿史那克之子阿史那卓斯。

沈善第一次觉出战争真正的残酷来,战败者即使没战死,也没有活路。虽然突厥人于他而言是杀父仇人,两年前更是在长城上放言要杀光突厥人。可是眼下看到那些年轻的脸孔上因为想要活下来的乞求眼神,他还是有些不忍。“舅舅,全部射杀?”

萧洲点了点头,走过来拍拍他的肩:“望舒,放过他们,如何祭奠那么多战死的大魏将士的英魂,如何平复那些因为这场战争而痛失亲人的家庭的创痛。”

“可是,杀了他们也不能换回已故将士的性命,而且,他们也许也是没有选择,不是吗?”

“可是他们决定走上战场的那一刻就已经做出了选择,所以发动战争的一方没有无辜者。况且,你以为今日放过他们,他们便会心怀感激、感恩戴德,从此不再来犯我大魏江山?当一个人丧失了家人和家园以后,他继续活下去的唯一动力就是复仇,到时又要用多少无辜百姓和大魏将士的生命来铺就一条西北的安定之路?”

“可是……”

“望舒,战争没有双赢。如果这场战争是我们战败,现在被杀的便是我们的将士,被□□的便是我们的百姓,被践踏的便是我们的家园。”

萧洲看向长安的方向继续道:“守边人不能用大魏的国运来赌,你背后是大魏千千万万的子民。这就是战争,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没有第三条路。是他们选择了发动战争,我们没有选择。”

这个夜晚,沈善一直坐在城楼上。他看着这长城,看着这大漠,这里前两天刚爆发了大型战争,吼声厮杀声兵器声震天,而此时却是一片死寂。这里每行一步,脚下皆是无数尸骨。

这黄沙大漠虽辽阔壮美,可也是最为冷漠嗜血之地,就像这里的风能吃人血肉般,这里的黄沙是直接吞人于无形的恶魔。

战场或许有很多种色彩,静谧与热闹,凄美与壮观,神秘与血腥,但是战争只有一种颜色——红,不是敌方的鲜血就是己方的鲜血。但,战场本就因战争而存在,所以,何来的凄美壮阔,不过是嗜血前的虚伪面容罢了。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没有第三条路。是啊,当年父亲与沈家军将士十余万人皆命丧于突厥一战中,若论及残忍,突厥人才是令人望尘莫及。人要为自己的所有选择付出代价,即使其中有人被迫而战,但是战争造成的后果中也有其一份。所以,舅舅说得对,发动战争的一方中没有无辜者。”

这是他第一次意识到武将的命运,一手负万人血债,一手保万民平安,原来父亲与舅舅背负了如此的重量,而他走上的也是这样一条路。

黄沙万里埋忠骨,马革裹尸几人还。这太平盛世之下铺垫的是无数将士的骨血。

都是血肉之躯,没有人能够轻松面对生死,但人生来就是各有选择与使命,如果他注定了要在这条路上走到黑,那么他就只能努力让将士不要因为自己的妇人之仁和错误指令而无辜丧命。他突然有些害怕起来,怕他自己扛不住这守边人的担子。

这西北的天空总给人一种望不到边的感觉,仿佛人一走进这里便要被这里无边无际的天和地彻底包裹得严严实实,有一种天然的融入感,但此时沈善只觉得是一种被吞噬感,压迫得他快喘不过气来。

此时即将到腊月中旬,月亮也即将迎来这一年最后一次月圆,花好月圆本是人们对于家人团聚、人生圆满时的美好形容,但此时椭圆明月之下照亮的却是刚刚经历了大战的战场,这里除了生离就是死别,何来的团圆美好。

沈善只觉得讽刺。这月,亮是够亮,足够照亮整个大漠,但沈善越看越觉得它像捂不热的白玉石,让人只消看上一眼就倍感严寒,不禁紧了紧战袍的领子。

他想起那位曾经同他一起驻守在炮台处的少年,那少年叫马成,只比他长一岁。擅长武器改造,城楼上的炮弹就是他与沈善共同改良的,将原本七公里的射程延伸到了九公里,并且降低了发射炮弹所需的力度,从而大大提升了发射速度。沈善很欣赏他的才华,准备战役结束后,就托舅舅推荐他去军工局。

马成出身贫寒,因儿时营养不良而微微发黄的面颊上有一双十分有神的眼睛,他曾说过喜欢他隔壁屠夫家的女儿,准备此战得胜后就回家提亲。当时沈善还打笑说娶妻的时候要记得请他吃喜酒。

可是在前两日的战役中,他被敌方的流矢射中,当时他正抱起一个炮弹,他最后一个动作是坚持想要将炮弹装进炮膛,可是身体却先一步倒下了。

他的母亲此时应当知道了战胜的消息,没准儿已经为他做好了冬衣,就等着他归去团圆。可是,她再也等不到她的儿子了,因为他再也回不了家了。

沈善在心里默念着“他再也回不了家了,见不到日夜思念的母亲,也见不到心中欢喜的姑娘了啊。”

如果不是因为这场战争,他应该会同母亲商议娶亲之事,若成功,他以后会同自己心爱之人厮守,他们会有一个幸福的小家庭,还会有几个可爱的孩子。也许他还会成为大魏最优秀的炮弹专家。可是,他却要永远沉睡于这大漠黄沙之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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