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 / 1)
日子一天天过去,忙忙碌碌的就到了冬天。我们被安排到了海淀区中央电视塔附近的金玉大厦,跟原来一样我主动申请住在工地上。下班后一个人住在工具房里,整个地下室空荡荡的,静的可怕的晚上我却毫不在意,自己做点儿吃的,喝点儿二锅头,然后听着音乐练字儿。马上又要过年了,空气中都飘着年味儿。因为赶工期,所有的部门都要加班加点,有一次我在空调机房里忙完后小憩,金玉大厦除了主楼高85层,还有一个副楼,整座楼呈小写的h穹窿型,我们有个机房就在穹窿下,我就透过还未安装完毕的弧形玻璃幕看那些安装高层玻璃幕的人,一个个像蜘蛛人一样荡在那里,看得我脚底发麻,太高了!正在发呆,突然两团黑影夹着凄厉叫声落了下来,只听到玻璃幕真空玻璃被击碎的声音,接着又有一声重物砸在脚手架上的声音!俩蜘蛛人掉下来了!跌落的地方离我们的空调机房很近,我们几个赶紧跑过去的看。与此同时,很多人从四面八方赶了过来,包括几个保安和监工们,他们吵着嚷着闹哄哄一片。我看到摔落在脚手架上的那个人已经一动不动了,没有血迹,但是脸上已经是紫色了!掉落在弧形玻璃幕上的那个腿还在抽搐,过了一会儿也不动了,血就开始淌了下来。我人生中第一次看见人就这么摔死了!我的脚都软了,突然感到人的生命就是那么脆弱,那么不堪一击。后来听说这俩个人,一个刚刚有了小孩儿,另一个打算年底结婚呢。虽然工地上处处写着安全第一,也是有死亡名额的,就像在煤矿挖煤的工人一样。可是真真切切地目睹了两个年轻的生命就这样消失了,我第一次对工地上的生活产生了恐惧感,萌生了离开工地的念头。
由于今年长了工资,所以给家的钱比去年多了一些,爸爸自然是很高兴。年前的几天,前村的一个哥哥骑着摩托来我家,他和我父母年纪相仿,但辈份跟我一样,他有一条腿是跛的,走路一拐一拐的,要用一根拐棍支撑着,见人总是未语先笑。妈妈对我说:“这是你华哥,他有一张好嘴,能说会道,很喜欢喝一杯,这次说要跟我说媒,你还在北京的时候他就来过。”“十八了嘛,该说媳妇了!”他笑呵呵地迎上来说。说去就去,说着不由分说就拉着我就上了他的摩托车,爸爸追过来给了我两盒烟,说是要见人就让让烟。一会儿就到了不远的一个村,他直接将摩托车开进了一家朱漆大门的人家,然后大声说:“谁在家呢?”从侧屋厨房里出来了一个胖胖的妇女,看见他后满脸笑容地说:“来啦大兄弟!”寒暄了几句后他就把我介绍了:“这是谢庄的小飞。”我就陪着笑叫了句:“婶子。”她把我们让到堂屋,然后她就去前院找她丈夫去了。这是一个两进的大院子,两栋红砖青瓦的大房子透漏着富足。一会儿一个瘦高个的中年人进了屋,我们赶忙站起寒暄,我就把烟掏出来让给他,他连连摆手说:“不吸不吸!”我那华哥说:“接着吧,客气个啥!小飞给他点上!”随便聊了会儿天,华哥说:“今儿不是来看你的,来看你们家三丫头的。”那叔叔嘿嘿地笑着,就让刚才的那个婶子去他大女儿家了,说是三闺女在她家呢。华哥说:“他的大女儿和二女儿都嫁到了本村,二女婿雷还跟我是同学呢。”哦,对啊,我想起来了雷是我的小学和中学同学呢。正说话间,就听到叽叽喳喳的声音和脚步声超她们家过来,我们三个也从屋里出来了,在她们家大门楼里看见了她,她躲躲藏藏的在一个比我大些的女人身后,透过肩头看我,我只看到了一双躲躲闪闪的眼睛。那么多人都围观着我,我第一次被那么多人盯着看,很是窘迫。华哥见得多了,指着在墙底下晒太阳的一些老人说小峰去那里让让烟,遛两步让他们看看。我感觉解脱的同时又心想:“遛遛?我难道是匹马吗?”我甩开自己的长腿就奔那几个老人去了,我感觉自己的双腿飘着就过去了,打了招呼让了烟回到她家。感觉刚才跟腾云驾雾似的,直到我那哥哥拉我上了摩托车,风驰电掣的回到我家才回过味儿来,这就是相亲啊!
我爸赶紧沏茶倒水,妈妈就进了厨房开始弄了几个凉菜,不大一会儿就切了一些下酒菜,猪耳朵,花生米之类的。我们几个就一边喝酒一边聊,华哥笑呵呵地把经过说了一遍后问我:“怎么样?相中了吗?颖和雷在修庄中学是同班同学呢,你们不是一个班级吧?”我说:“雷和她在八三班,我在八五班,我知道八三的同学啊,怎么从来没见过她啊?”然后我又说:“也有可能刚才没看清楚,就看见眼睛了。”华哥说:“没事儿,没看清楚那就改天再看一次!我先问问人家相没相中你。”喝完酒,吃完饭他就走了。弟弟妹妹在看电视,爸妈和我就聊天儿。我问妈妈:“你知道李新庄的诊所里的李医生吧?”她说“知道啊,和我同姓,论辈份还要叫我姑姑呢,咋啦?”我说:“我在修庄中学时给他女儿梅写过情书,不过人家那时不愿意跟我谈恋爱,说是早恋影响学习,也有可能根本没看上我呢!”妈妈笑着说:“那可以让你那个华哥上门问问。”我说:“我都不知道她现在在哪儿,干什么,是上学还是出去打工了。”妈妈说:“你华哥可以打听啊。”我说:“算了,人家是医生的女儿,家境那么好,说了也看不上咱家。”
过了两天,华哥又来到我家跟我爸妈说:“人家女方颖很满意,不在乎你家穷不穷,只要能盖得起新房就行!并且答应明天和小飞单独见见面,你俩都互相仔细看看。”说完笑眯眯的看着我。第二天,我先去了华哥家里,看到了许多蜂箱,知道他家养蜜蜂,不过时至冬天就没看见蜜蜂。他看见我到了,说:“来来来,先陪我喝两杯!”说完让他老婆备了俩凉菜,他老婆还笑骂了一声:“酒鬼,整天就知道吃喝!”我听出她有着南方口音。华哥笑眯眯的拿了瓶牛栏山二锅头打开,我俩喝了一会儿,其实每人也就喝了二两,然后跨上摩托车就去了颖家。到了后,华哥跟那叔叔俩人喝酒聊天儿,我就和颖在前院儿的一间屋里见面。跟她聊天儿时才看到她笑的时候有颗很好看的虎牙和酒窝。我们聊到了修庄上学时,我们互相都没见过对方,她说前些日子有个人也去她们家给她提亲,她一眼就认出了是庆,她直接就告诉那个媒人说这个人是个混混儿,在八五班里,经常去八三班打架斗殴,和一群坏孩子抽烟不学好。我还跟她说那次我中考后被打,去你们班差点把你们班里的一个同学给剁了的,就是我老堂。她说她也见过他,就是没见过我。我说我那时很老实啊,不爱打架闹事。
过完年,华哥就张罗着把亲事定了下来,还补充说将来她们家还可以扶你们家一把,她们家只有一个儿子,仨姑娘,不像你们家三个小子,将来盖房子都困难,不好找媳妇儿,回北京好好挣钱,争取今年把新房盖了明年底就结婚。我当时没说话,心里却想着梅,不知道她是否也被媒人提亲了,想到这儿突然心里一疼。接下来就是正式订婚了,我们家一些长辈和堂哥带着彩礼就去了,摆下订婚酒宴,正式见过双方家长,我见我爸妈都很喜欢她,我对她产生了许多好感。那天很是热闹,我却有些落寞。然后我们一起去城里玩儿,看看电影,逛逛商场,订完婚去城里给女方买新衣服是风俗,可她什么也不要。吃饭时她就看着我,她却不吃。我问她:“你为什么不吃呀?”她说:“没胃口吃不下。”我说:“我是不是长得太难看影响你胃口了?”她嗔怒道:“你说反了,你太帅了,看着你根本无心吃饭。”我们后来逛街看到了摄影楼,就进去拍了婚纱照,看到穿上白色婚纱的颖,我心里一荡,觉得她还是挺漂亮的,虽然胖了点儿。
有一天,家里来了客人,是沈阳的表叔来看我奶奶,他叫我奶奶叫姑姑,我就和二大爷家的堂哥陪他喝酒,表叔满脸富态,一口好听的东北话。
过了正月十五,基本上所有的外出打工的都返城了,颖也要回青岛了,我问过她可不可以一起来北京,她说没结婚之前还是不要了,省得邻居说闲话,家里大人还要顾及颜面的。我心里有些失落,但也很无奈。我们在长途汽车站各自踏上长途大巴,一个去青岛,一个回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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