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已至魂未行(六)(1 / 2)
“听声音。”在阿洛没憋住的闷笑声中,药梨一本正经的给无戈解释:“我自幼双目不能视物,因而以往有接受过听音辨位的训练,阁下未曾移动,从方才的三言两语,我便能寻到你的位置。”
“啊……”无戈回了一个无意义的单音节,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诚心诚意的与之探讨:“听声辨位虽可从声源寻其方位,但毕竟有些模糊,更何况你要准确寻得我双唇位置,其中功力绝非一日可成。药神算果然毅力非凡,道行高深,在下佩服。”
无戈这张嘴就瞎扯的功夫可谓是日益增进,药梨被他说的有些发愣。一时间也摸不清他是真夸自己还是客套,只能闭了嘴仔细听他说话。
一屋子的人都静悄悄的,只有无戈那两瓣嘴唇打架一样不停的开合。什么词都敢往里面加,什么话都敢往外蹦,到了最后,只把药梨夸得天上地下绝无仅有。
可谓一套接一套,怕是当朝那些以拍马屁过活的文官听了都要自惭形秽。
花宴踮起脚将药碗放在了桌子上,从白瓷小盘里摸了两颗蜜饯出来。一颗送进了自己嘴里,一颗则是被她强行摁进了还在喋喋不休的无戈嘴里。
“二位不必在意师父的话。”花宴有模有样的捧手给二人行了一礼:“他喝了药就这样,等嘴里的苦味儿全散了便好。”
无戈动了动舌头,将蜜饯不留缝隙的在嘴里滚了一圈,把上面的糖霜尽数涂抹于口齿间,再等待其自然融化,流入喉中。
突然没人说话的屋子里安静的过分,总算压下嘴里苦味儿的无戈压平了嘴角,正经的好像方才满口胡诌的人不过是一个幻影而已。
“花宴。”无戈端着腔调,像模像样的教训花宴:“阿洛姑娘方才说的你可都听到了?”
“听到了。”
“近日来的人,当真是半月前的那位陈公子?”
“不知道。”变回幼年体的花宴和三岁小童相比并无区别,强撑到无戈醒来已耗尽了所有力气。如今身心放松,早已困倦不已。瞧着他已经有力气拐着弯儿寻自己的过错,便放松了身体,跌坐在地,脑袋靠着无戈的膝盖,眼皮耷拉着,无精打采的回答道:“味道,骨相,全都变了。我着实不知阿洛姑娘从哪里看出来他们是同一人的。”
无戈宠溺的揉了揉花宴的脑袋,用手掌盖住了她的眼睛:“累了便先歇着吧,估摸着我一时半会儿没什么事儿,得再祸害人间几年。阿洛姑娘,不知能否将此事详细的告知在下呢?”
依偎在无戈脚边的花宴乖巧的一点也不像是白日里护主的器灵,她收起了所有外露的锋芒,以灵力为自己铸上一层剑鞘,将全部信任都交给了自己的主人。
而真正让阿洛感到不可思议的是,无戈居然也纵容了花宴这般做法,指尖于她太阳穴处轻轻按压,似乎是在帮助她入眠。
数百年前,影刃于深山闭关苦修时,发现了能把兵器幻化成人的法子,从而使得修炼事半功倍。再次出山时,她身边多了一位名为‘雀翎’的高挑女子。
见过的人都说那女子美的不可方物,一双翠绿色的眸子却常年无光,若是与其视线交错,必将惹来杀身之祸。
尽管这种说法在江湖上流传的风生水起,但影刃凭借雀翎一跃成为修仙界第一人,无人能与之争锋。这直接导致了世人对于器灵的哄抢以及疯狂推崇,在那混乱的近百年时间内,几乎每时每刻都有为争夺器灵而死的修仙者。
直到后来不知出了什么差错,雀翎堕魔,火烧洛阳城,亲手杀害了将她带来人间的影刃。
当日乌云蔽日,天地为之变色,被鲜血召集的魔物们簇拥着他们的新王,撕裂人魔二界屏障,毫无顾忌的杀戮人间。
闻讯赶来的修仙者皆不是其对手,可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雀翎下令魔族撤退,并带走了当场不愿再被人族使唤的器灵,返回魔界,再无音讯。
自那以后,世人虽然依旧会使用影刃当年的法子炼化器灵,但终究不敢再过多信任。因而现世大部分人与器灵间的关系,更像是互相利用,亦或者说是雇佣。
在阿洛见到的众多器灵中,只有藏刃会有意无意的对着兄长撒娇,却也从未越矩。像花宴这般,简直像是把无戈当做是家人的器灵,当真没有过。
心里觉得稀奇,便多瞧了花宴几眼。只见小孩儿的胸膛起伏渐渐变弱,到了最后,居然软软的以一个不可思议的姿势,躺进了无戈的****,手指还紧紧地抓着无戈的裤腿,生怕人家跑了似的。
阿洛心里突然有了一个不切实际的猜想:难不成,花宴这是倒贴上赶着给这瞎子……不是,神算做器灵的?
心里一旦有了这种想法的苗头,就不可能再制止住了。阿洛越想越觉得这个想法是有迹可循的。
她仔细端详着无戈的脸,不得不承认他确实生的好看。
双眉微挑似钩,眼尾自然下落了些,长长的睫毛鸦羽般勾勒着他的眼部轮廓,鼻梁高挺精致,嘴角略微拉平,却不显冷漠疏离,反倒让他整个人瞧着,更温柔了几分。
平日里若是不说话,倒当真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神算。
只可惜如此精雕细琢的脸上,却有着一道横穿双眼的伤疤,还有一张四处惹事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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