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时云归*成其斌（2 / 2）

陆松宇一下愣了，本想说学写日记是三年级的课程内容，可是他瞬间意识到时云归才是对的，孩子们有心事了，他们不愿意告诉老师和家长，于是只能在日记里编故事。“那时老师认为该不该学写日记呢？”

“应该啊！但是时老师说老师们只要检查大家会不会写日记的格式就可以了，如果要提高写作能力的话，不如每天布置一篇作文，这样我们也不会那么讨厌。”

说的有点道理，但是不全对。陆松宇忽然意识到，教育不仅是教师跟学生的对话，也是不同教师间的较量。

或许，他应该像时云归那样，跟学生解释这些事，哪怕这是个**岁的孩子。陆松宇接着说：“写日记，除了能够学会格式之外，还教会我们怎么去观察生活，而且，你现在写日记，以后再看到日记就能想起现在的生活。”

“不对！”成其斌一本正经地抬头，“写作文也可以教会我们观察生活，如果我是为了以后想起现在的生活，那我的日记自己看就可以了，为什么要给老师看？”

陆松宇几乎难以相信这是一个刚上三年级的学生说的话：“这都是时老师教你的？”

“嗯。”成其斌点点头，“所以时老师不教我怎么写日记，只教我回忆一天发生的事情，还有怎么写句子。”

陆松宇本以为经历了四年师范教育，自己有能力理解这个年纪的孩子，叛逆，害羞，骄傲，可是他又常常陷于震惊当中，比如知道时云归是这样去教育学生的时候，又比如成其斌红着眼眶忍着眼泪说讨厌妈妈的时候。

“她总是骂我，有时候还打我，又经常加班不告诉我，老师说要家长在作业上签字拍照到群里，别的同学都拍了，只有她没拍，老师第二天就批评我。”成其斌的要忍不住了，一直扭头朝向墙壁，不想让陆松宇看到。

“爸爸呢？”

“爸爸在外面做生意，一个星期有四五天都在外地。”

“外婆呢？”

成其斌摇摇头，硬是把眼泪都憋回去了：“外婆说只能爸爸妈妈签，有爸爸妈妈在她就不能签。”

这都什么奇葩想法？

“爸爸妈妈周末会陪你吗？”

依旧摇头。“周末我都要上课。两个书法，一个羽毛球，一个游泳，一个围棋，一个英语，还有一个奥数。”

陆松宇瞬间听呆了：“再加上kk的三次课，你每周要上······十次课！你累吗？”

成其斌随手撕了一张白纸开始画奔驰，只摇头，不说话。

好在成其斌并非一直这样，有的时候他会很兴奋地跟陆松宇说一些车的事情：“你看，车都要经过这个，碰撞测试，这样撞过去，砰！”

陆松宇对这些没有研究，只能安静地听，连发表意见都没有。

“我最讨厌宝马和奥迪了。他们总是跟奔驰抢生意。”

也许时云归才是那个厉害的人，能说出这样的话的孩子，不会难教到哪里去，只是他和梁丹都没找到正确的办法。

“老师，你觉得体罚学生是对的吗？”

“当然不对啊！”陆松宇抬起头，“学校老师体罚你们吗？”

成其斌点点头：“就是有一些不听话的同学，老师就会打他们屁股，你觉得可以吗？”

“当然不可以！”陆松宇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成其斌上的不是随便一所小学，是整个N市最贵的私立小学，几乎是N市所有富裕家庭的首选，校区有好几个学生也上那个小学。

“我也觉得不可以，而且老师总是对我们说很难听的说，说什么我们是最差的一届，说全校我们班最差，难道我们真的很差吗？”

陆松宇的敏感比起别人来只多不少，他自己不是没有过这样的问题——算命先生说我命硬，难道我真的命硬吗？父母说我带来了厄运，难道我真的带来了厄运吗？

但课堂不是移情的好地方，陆松宇藏起自己那些情绪，平静地说：“其实老师对每一届学生都这么说，你不要太在意。”

陆松宇越来越在意在意成其斌这个学生，不仅因为他第一次给这么小的学生上课，更因为他说的事情已然触及到自己的底线。当天晚上到家后，陆松宇特地给时云归打电话询问成其斌学校的事，那时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轨迹跟程书翎是一样的——遇到事情会先找时云归。

时云归责任心很强，哪怕这不是自己的学生了，却觉得一旦带过这个孩子，就永远有一份责任在那里。

“其斌他不会说谎，一般他说的基本上是有的，他们学校确实有体罚，之前有个老师被举报，后来被开除了。你不要觉得那个学校很好，那里的孩子大多是因为地区问题读不上好的公立小学才去的。我之前带过一对兄弟，哥哥叫孟奇绅，弟弟叫孟煜绅，孟煜绅你应该认得，你以前还陪读过他来着，他们家哥哥上的是明溪路小学，就是N市最好的公立小学，弟弟上的是其斌那个学校，我有一次问哥哥：’为什么你弟弟不跟你一起上明溪路小学？’他回答说：’我弟命不好。’你不是N市人，可能不是很了解，你去问问程老师就知道了。其斌他比较敏感，学校老师说了批评他的话，他就会很在意，会来问你是不是真的。他们那个学校的老师有点，怎么说呢，架子摆得很高，不仅批评学生，有时间会直接批评家长，有一次其斌外婆还跟我说了，学校老师当着他妈妈和他外婆的面说，这个孩子，成绩好是好，但是被宠坏了，很难教，家长都不教育，老师也不愿意管他了。其斌外婆是那种特别尊重老师的老人，不管老师说什么她都觉得是对的，就觉得是其斌的问题，所以就管其斌管得很严。”

“他不大想上课。”

时云归在电话那头笑笑，问了另一个问题：“他现在是不是还是带着饭去校区吃？”

“对，吃了晚饭再上课。”

“这是我以前跟他外婆说的。以前他来上课前都没吃饭，他外婆不愿意给他点外卖，觉得不卫生，不营养，但是一个孩子在学校上了一个下午的课，还要补习两个小时，每次都喊饿，我跟他外婆反应了两次，他外婆才允许他带饭到校区吃。可是你想，一个九岁的孩子，学校的老师不重视他，每天放学之后，自己提着饭盒到补习机构吃晚饭，上课上到八点多，回去写作业，把所有事情做完，十一点多才能上床，周末是连着两天的其他兴趣班，不能看电视，不能看课外书，不能出去玩，家里只有年老严厉的外婆陪着，考试考不到前三名就会被骂，你让他怎么能够喜欢学习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