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6~8）（1 / 2）

【六】

哪吒翻开发下来的数学课本，在上面写下：

高一（2）班

李哪吒

敖丙

这是他的习惯，自己的名字下面写任课老师的名字。

这是第一次，他们两个人的名字挨得这么近。

哪吒的笔尖一顿，深呼了一口气，关上了课本。

开学典礼是在第三节课下课，一打铃，同学们就蜂拥而出，整栋楼就跟在地震一样，哪吒不紧不慢地走出教室，正好看到敖丙也刚从办公室里出来。

两人打了个照面，脚步皆顿住。

周围的学生都在一个劲儿地冲下楼，只有他俩仿佛定在了走廊上。

敖丙的肩膀被一个高个儿的男生不小心撞了一下。

哪吒的目光瞬间锁定敖丙的肩膀，见他没事，又瞪了一眼那个男生离开的背影。

“同学，快下楼吧，迟到就不好了。”敖丙对他说。

同学？

又他妈装不认识！

哪吒心里一股火噌一下就蹿上来。

“同学？学校几千人，不知道老师说的是哪位同学？”

“说的就是现在这个在我面前生气的同学。”

敖丙想伸手拍拍哪吒的脑袋，但手伸到半空中又放下了。

两个人隔着人群沉默地对望了几秒钟，终于敖丙打破了沉默。

“哪吒，听话一点。”

敖丙终于毫不避讳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声音混杂在人声鼎沸的空气中，显得隐秘又克制。

无数嘈杂的声音充斥在耳边，熙熙攘攘的人群包围着他们，远处操场上已经响起了高昂的音乐，催促着人们加快步伐。

而哪吒在这样的喧闹中仍然清晰地捕捉到了那一声呼唤，像是接收到了特殊的信号一般，他刚刚蹿起来的火瞬间就消下去了。

——哪吒，听话一点。

敖丙总是这么说。

在他囔囔着不学了的时候，在他还想再打一局游戏的时候，在他因为犯困而想溜到床上去打盹的时候。

敖丙就会伸出手拍拍他的脑袋，像哄小狗一样温柔地说：

“哪吒，乖一点。”

夏天里的敖丙是温柔的、包容的、亲近的，而不是像讲台上的那个人一样带着疏离的语气叫他“同学”。

终于，眼前这个人和夏天那个房间里的敖丙重合在了一起。

于是，他也收起了满身的戾气和尖刺，乖乖听从了他的话。

校领导坐在主席台上，一个微胖的体育老师站在主席台中央指挥各班站好。班主任们都站在各自班级的队伍旁边。

领导们穿得很正式，班主任们穿得更正式，甚至打了领带，外面还套了个西装外套。

现在虽然已经迈进九月了，但是天气还没有完全凉下来，头顶的太阳还是把整个操场晒得明晃晃的。

哪吒看着敖丙挺拔的背影，黑色的西装外套掐着他的腰身，把他的腰线勾勒得很好。

应该有点热吧。

哪吒想。

哪吒悄悄地往敖丙的方向挪，他比敖丙高，能为他遮点太阳，虽然收效甚微，但能遮一点儿是一点儿吧。

就这样，整齐划一的队伍中间出现了一个“叛徒”。

“叛徒”穿着白色板鞋的双脚正在绿色草坪的操场上一点点地移动着。

一步。

两步。

三……

“高一（2）的那个高个儿男生！你干嘛呢！”主席台上的那个体育老师指着哪吒的方向吼道。

他粗犷的声音通过话筒响遍了操场每一个角落，以不可抵挡的姿态钻进了每一个人的耳朵。

哪吒刚刚迈出的右脚还没来得及落地呢，被这道声音一吼，停住了动作。

哪吒抬起头看着主席台上那个正怒目圆瞪的老师，又看了看周围同学探究的眼光。

默默地把脚收回来了，回到原地，装作一副无事发生的淡定模样。

体育老师看到他回到原位放过了他，开始扫视别的班级。

可是哪吒没有放过自己，他低下头，盯着自己的白色板鞋，脑子里面一直来来回回地重复：

太丢脸了！

太尴尬了！

开学第一天，体验感极其糟糕。

太阳光肆无忌惮地落在哪吒身上，白色的板鞋被照得反光。

突然，有一团阴影落在了板鞋上面。

哪吒抬头，看见敖丙站在了自己身边，离自己很近。

两个人在阳光下的阴影交错重叠，分不清彼此。

他怎么过来了？哪吒在心里问。

他抬头看了看主席台上那个体育老师，悄悄地又往旁边挪了一小步。

草坪上两个人的影子重叠的部分又多了一点。

【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