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生若直木,不语斧凿(2 / 2)
正值傍晚,最高楼向下眺望暮色笼罩中的钢筋城市,余晖之下风情万种,街道两旁店肆林立,人潮涌动。
阳光正好,微风不噪。
我双臂架在扶栏上,吹着来自人海的热风。
我转头看向江秋,她倚着白墙,一身红袍,双臂抱胸,垂颅看着人情百态,落日毫不吝啬地抛洒着它最后的光辉,映在她的脸上,淡淡的细纹不动声色地爬上她的眼梢,侧脸温和地沐着金缕,清风拂面。
风也温柔。
“姐姐。”我唤她。
“嗯?”她应,嘴角微微上扬,嘴边的痣也上扬一个好看的弧度。
我盯着正在拨弄的手指:
“我以前很差劲吧。”
她头也不回,俯瞰着远处:
“有这样一群人,他们刻意回避与认识的人寒暄,也不愿意别人闯入自己的内心,只愿待在自己的世界里。”
说罢扭头看向我,莞尔一笑:
“谁的人生都不可能一马平川,与其前途未卜时黯然神伤,不如把这条路认知成一场欲扬先抑的成长。”
原以为世间的五光十色早已注定,殊不知,不经意间的旖旎,才是惊鸿。
是远处烟火,也是近处秀色。
我心中奔腾。
她是落日的余晖,是夜里的白月光,是轻柔的风。
看着看着,不禁走神:
“真美啊……”
江秋淡淡地微笑,看着远处,像是不经意的,把另一面的头发撩到耳后。
看向我,又撩起前额的刘海。
余晖映照之下,是一条不大明显的细长疤痕,像蜈蚣一样有些凸起,大约三四厘米,从前额开始,一直攀附到左耳边。
“现在呢。”她不以为意,笑着。
我发楞。
她点了根烟,说起从前:
“我啊,前半生虚度光阴,肆意荒废,二十八岁前一无所成,也不找对象,也不愿相亲,很多人就带有色眼镜看我,觉得女人一过这年龄就是黄花菜了。说实话,如果没遇到合适的,我绝不将就。还好,我很小就会做饭了。后来在餐馆里做做菜,也能养活自己。我孑然一身,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嘛。还算幸运,三十岁去应聘你的全职厨师,入选,也算脱离苦海了吧。”
“那……姐姐的家人呢?”我问。
“母亲早逝,父亲娶了继母,父亲是个软骨头。继母脾气阴晴不定……知道么,小时候,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给予了我更多的关心……但弟弟也因我而谢尘缘。”江秋苦笑,“他就好像是上帝派与我的救赎。”
她吹了口气,淡青色的烟雾直冲出,消散,像若无其事吹掉了往昔。
我有些心酸。
再污秽不堪的境遇,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也有暗香浮动。
我说:
“亚里士多德说过,‘离群索居者,不是野兽,便是神灵。’既做不上神灵,那当个野兽也好。”
其实她同我挺相像的。
被人理解真的是很奇妙的感觉。
我以为只有我蜷缩在看不见光的角落里,而她提着灯来找我,对我说:我可以坐你旁边吗?
我忽然想起,妈妈以前带我去大悲河边,给我讲的每一个故事结尾都会有一句话:
“假如流水能回头,请你带我走。
请你帮助我,
让我洗尽身上的肮脏,
成为一个善良的人。”
大悲河也洗尽我身上的暴戾之气了么,让我也意识到要做一个善良的小孩了么?
懂事才会有糖吃,
可我在不需要糖的年纪才懂得。
我应该找到那个诡异的铁罗盘!
我发动了家里所有的人,在这所房子里的上上下下,全都找遍了,仍是找不到我想找的那个铁罗盘。
管家说:“解小姐,你的东西,我们从不敢乱动。这些年,我们都没有见过你讲的铁罗盘。”
它到底在哪?在我爸爸那吗?
可是,我的爸爸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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