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少小离家老大回（2 / 2）

曾经意气风发的父亲，如何会穿着一件已经辨不出原来颜色的旧衬衣，坐在轮椅上，在一家小粥店的门前，一根根地择着小葱。

怎么会呢?

他的头发怎么全白了?

他的脸上怎么有那么多皱纹?

还有，他怎么坐在轮椅上了?

他怎么不是那个一只手就能把我抓起一下丢到沙发 上的爸爸了呢?

双眼酸痛难耐，几乎就要流出泪来。

“曼欣，怎么又出来了?这些事我来做就行了。医生叫你要多休息。”

熟悉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

一个苍老瘦小的女人，提着一大袋东西吃力地走了过来。

我呆呆地望着她。

两鬓斑斑，风霜满面。

一下子心里堵得慌。

是那个女人。

那个曾经娇美的女人，她竟然仍在我父亲身边。

据说她出身富贵，家人都已经移民加拿大。而她为了我的爸爸，独自留了下来。我以为，她早已经走了。

却原来，她仍然留在这，守着这一方土地，守着穷困潦倒的父亲。并且，提着这样重的东西，想必父亲出事以来，一直是她在为生计奔波。

爸爸饱经风霜的脸，看见她，瞬间就满面春风:

“讲了你多少次，腰不好就不要提那样重的东西，我来帮你。”

他说着就摇着轮椅过去，想帮她抬那袋米面。

心揪样的疼。

“阿姨。我来帮你吧。”

我回了神，走上前去。

可是，他们给予我的，是长的沉默。

最后还是爸爸说话了:

“你走吧。不用来猫哭耗子，也不用来炫耀你的成就。这条巷子太脏，太小，正适合我们。你不用再来了。”

我听着他冷冷的语气，心痛得不行。他还是那样对我。难道我就不是他的女儿吗?为何要对我这样凶这样冷淡?如果不是他一直这样对我，我何苦有今天?

继母替他顺背，说：“别这样，父女一场，好不容易来了，吃了饭再回去吧。我去买菜。”

她还是以前那样，想调解我和爸爸的矛盾。只是以前，我总觉得她口是心非，虚伪做作……

是我太自以为是了。

父亲态度强硬起来:

“曼欣，你以为她是想来吃我们的饭么?她不过像以前一样，是想来看看我们过得有多么不好，来满足她的报复心理而已。辛辛苦苦地准备她喜欢吃的饭菜，她嫌你不卫生，掀了桌子就走，这样的屈辱你还没有受够么?让她走！让她走！我没有这样的女儿！”

越说越激动，咳嗽起来。

我愣，头皮有些发麻。

是么?我是那样讨人嫌的人么?让父亲不再想认我这个女儿?

“走啊！走——咳，咳——”

父亲抬头，眼神决绝，指着门。

我鼻子一酸，眼里有泪打转。

眼睛像一个巨大的湖泊，只要有人跳进去，就会溅出水来。

“爸——”我哽住。

父亲眼红，细细的血丝，深凹进去的眼睛已不再炯炯有神，厚重的眼袋，龟裂的嘴唇，手上青筋暴起，像一条条青虫盘着……

“唉，”他扶额，“你走吧，别回来了。”

语调沧桑而又缓慢。

我颤抖着，右手四指深深的嵌进手掌，头发昏，明明是夏天，身体却冰冷起来。

我不得不从小粥店里走出来，失魂落魄。手掌僵硬，好久都不能打开。

眼泪流到嘴角，我胡乱地抹了一把脸。

惟盼今日失之东隅，

他日可收之桑榆……

“解知非，请你以来不要再来这里了。既然你不再认你的父母，就请不要再来了。你给他们带来的伤害已经够多的了。”

有人叫我的名字。

我回过头。

看到一个柱着拐杖右腿裤管空荡荡的男子，他长得真像我的机器人管家安景轩啊。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