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1 / 2)
等到喻裴下了晚自习的时候雪势已经很大了,地上厚厚地铺了一层,踩上去嘎吱嘎吱地响。他裹紧了大衣撑了伞慢悠悠地走,这么大的雪,他实在是懒得开车回去,索性把车留在学校,准备走去地铁站。他下午从办公室的抽屉里翻出唐舒去年帮他打的手套,被他塞着有些皱了,不大服帖,喻裴捏着整了整指帽便又变得妥妥贴贴起来。学校今天特地开了最亮的灯,照得纷纷扬扬的雪花都泛了幽幽的蓝色的光。
H市终于在今年的最后的几天里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以一种猝不及防的方式。
喻裴数着脚印踩雪,得了趣就连弯起来的活。
小时候喻父勒令不让他们在雪地里混,每到下雪他和喻棠便趴在家里最高的阁楼窗户上看别人家小孩在雪地里疯得肆无忌惮。他们俩就哈了哈冰冷的窗户,百无聊赖地写写画画,眼睛里满溢出的渴望。那么小的年纪什么都藏不住,唐舒便偷偷趁喻父不在家带着他们出去玩雪,每年都是。后来渐渐长大了,对这些玩意儿不感兴趣了才堪堪作罢。
喻裴想,喻父大概也是知道的,只是这么多年默许了唐舒的行为。每次回家是都看到两个儿子冻得红彤彤的脸蛋和双手,就连头发丝上都沾着未化的雪气。后来唐舒便帮他们戴了帽子和手套才带他们出去,回来手套都是湿漉漉的,包着两双热乎乎的手和两颗激动雀跃的心。
喻裴又想到小时候喻棠带着帽子,唇红齿白的样子愣是被隔壁小男孩认成了女孩子。
妈妈,那个小妹妹真好看!
彼时的喻棠还是呆愣愣的样子,羞羞答答地拧了拧手套尖尖:“不……不是小妹妹。”
不是喻裴夸张,他长这么大,见到的长得比喻棠好看的还真数得过来,沈晏算一个。
喻棠小时候长得秀气水灵,嫩生生的模样长开了反而变得精致冷冽起来,不凌厉,但是生生透出一股子冷来。
用唐肖的话来讲:小棠儿长了一张性冷淡的脸。
是不是性冷淡他不知道,但是喻棠在家里倒是真的不冷淡,甚至还有些依赖和撒娇。就是这样一个和他一样被娇惯着长大的人,硬是抗下了天媒的担子,心甘情愿,无所怨尤。喻棠爱着这个家的一草一木,一枝一叶,以一颗赤城的心,热烈地爱着。
从教学楼到学校大门口的路还挺长,喻裴走在宽敞的林荫道上,两边是枯瘦的黑色枝桠交错着,嶙峋的枝干上积了一层雪,路灯的光从缝隙间投下,像是满地的从地底下伸出来的手。喻裴倾了倾伞,鼻尖和额头一片湿意,那一边肩头的布料便被洇得稍稍深了些。
有一瞬,喻裴觉得等他以后老了,死在这样一个冬天也是很好的。
足够干净。
等到他磨磨蹭蹭快走到门口的时候人也已经走得七七八八了,保安大爷还在扫着雪,对面远远地停着一辆车,有人撑着伞站在灯影里。
喻裴的胸腔极轻微地撞了一下,呼吸稍稍紧了紧。。
保安大叔拄着大扫帚挥了一下手:“喻老师回去啦!路上小心!”喻裴学着他挥手:“嗯,您也快回去吧,今天雪太大了。”大爷搓搓手哈了一口气:“我把这一堆扫完就结束了嘢!喻老师慢走啊!”
喻裴一步一步朝对面走过去,像是在拆一件包装精美的礼物一样,踩着嘎吱嘎吱的雪水,走近那边朦朦胧胧的灯影,他陡然窒了一下。
是沈晏。
还剩两步的时候,喻裴收了伞。站在凛冽的风雪中低着头抖了抖伞,没动。
他赌,不出三秒。
喻裴还没开始数那边沈晏就动了。沈晏不知道那人怎么收了伞,正疑惑着本能地走过去皱着眉伞往喻裴那边斜。
喻裴抬起了眼,眼里充盈着欢喜与快活快活,里面盈了一汪亮晶晶的灯光,甚至连淡色的唇都弯成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沈晏。”他听见喻裴叫他,尾音向上扬着,从唇齿间黏黏腻腻地绕了一圈,再以极轻巧的语气说出来。
然后他收到了一个带着清冽雪气的拥抱。
喻裴一只手里还拿着收起来的伞,一只手搭着他的肩颈,拿着伞的手环着他的腰背。
沈晏撑着伞愣了一下,没动,继而把伞往喻裴那边斜了斜。
“去吃馄饨吗?”
喻裴没等沈晏回答便松开了他,也没打伞,自顾自地径直往巷子里走。
沈晏走进了才听见里面人声鼎沸,约莫是下雪的缘故,小店里的生意异常好。店里开了空调,再加上热气蒸腾人气涌动,在外面吹得冰凉的骨节慢慢开始回温。店里老少男女都有,大多是下了晚自习的学生来这里吃一碗热腾腾的馄饨当宵夜暖暖身子。
嘈嘈杂杂的店里是俗世泛泛的温暖。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