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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用课余时间,我已将王一鸣借给我的那套初中复习资料认真学了一遍,期末考试前带到学校还他。

正在听同桌与邻座谈论中国女排的王一鸣,从我手上接过那套书,旋即回身递向也正听着的钟清扬。钟清扬视若无睹、面无表情,其实我看得清清楚楚,他偷偷踢了王一鸣的凳子腿一下。王一鸣霎时领会,下意识地瞄我一眼,高声说了句:“嗨,这是我的书,给你干啥!”

我忍不住的想笑。这两个家伙还在这里串通一气跟我打马虎眼,其实早在大年初一上午,我就知道王一鸣送的那套书是钟清扬的。——与之打完“笔仗”后,我将钟清扬的字迹与书中所留对照过。

虽然那些书是钟清扬的,但我并非从他手中取得,也就是说到目前为止,我的进步没有靠钟家的人扶携。

……

紧张的期末考试终于过去了。我的成绩比较理想,在班上排名十九。这个暑假,我打算适当地放松一下自己,每星期出去玩一次。

前面已经提过,邮电局后面有一座山坡,我一直好奇山坡后面是何景象,放假当天下午,就迫不及待地想去那里看看。

我约姐姐弟弟同行。姐姐很痛快地答应,弟弟却不屑前往。

“去那里干嘛?阴凉地儿都找不着一点儿。”

“今日这天气用不着有阴凉地儿!”

“可是那里有什么好看的,光秃秃的连一棵树都没有。”

“哪里光秃秃的了?!有野花、野草,有蝴蝶、蜜蜂、蚂蚱,说不定还有野兔子什么的。”

“蚂蚱……呃,那我跟着去逮蚂蚱!”

在邮电局大门外,我们遇到回家小住的李菁和他的姥姥。得知我们要出去玩儿,李菁挣脱开姥姥的手要跟着我们走。

李菁的姥姥很放心让他跟着我们,只是嘱咐一句“听哥哥姐姐的话,可不要调皮啊!”

……

路上,李菁一会儿牵着我和姐姐的手,一会儿又牵着我和弟弟的手,再一会儿又牵着姐姐和弟弟的手,不停地变换,折腾半天失去新鲜感才罢休。

绿茸茸的山坡连绵起伏,线条清晰而明净,如轻盈、悠然的水波。这片荒坡离村庄较远,又毫无经济价值,鲜有人至也就没有路。因坡势极其平缓,最大的石块只有拳头大而且稀少,所以走起来一点也不觉得吃力。

随着坡度的增高,野花野草长得越来越矮小。这里的花花草草,我几乎都认识,也叫得出它们的名字。野菊和蒲公英更是随处可见,这让我不由联想起《郭风作品选》里的几首童话诗。

因这片山坡与当年我和郭泰经常去玩耍的那片山坡有些相似,不禁又想起郭泰,又想起我们一起度过的美好童年。

“给这片无名山坡起个名字吧,”我暗忖。将要爬到坡顶时,“小野菊和蒲公英的乐园”闪现我的脑海,“啊……不合适,郭泰永远不会出现在这里,还是叫‘小野菊的乐园’吧。”想到这里,我便对姐姐他们宣布:

“我给这片山坡起了个名字,叫‘小野菊的乐园’!”

“小野菊的幼儿园,小野菊的幼儿园……”李菁一叠连声地叫起来。

我们姐弟仨不由大笑;“不是幼儿园,是乐园!”弟弟边笑边给他纠正。

到达坡顶,我们一齐坐下来歇息。

“视野朗阔,这个地处不错!”姐姐说。

我道:“最适合一个人坐在这里发呆。”

“要不是怕硌得慌,我真想在这上面打个滚儿啊!”弟弟说。

“我想坐滑梯,从这里滑下去!呜——”李菁边说边用手做滑行动作。

“我想喊上几嗓子!”姐姐说,“来,咱们一起喊!”

我和姐姐喊了几声便觉得累了,弟弟和李菁则乐此不疲。

“行了、行了,一会儿该口渴了!”姐姐制止道。

“二姐,你帮我逮蚂蚱吧?!”

“我也逮蚂蚱!”李菁忙不迭得从地上爬起来,“蚂蚱什么样?!在哪里呢?!”

这片坡上有不少蝴蝶,但蚂蚱很少,费了半天工夫只逮到几只小小的梢蚂蚱。

弟弟泄了气,说道:“咱们去河塘那边逛逛吧?”

“行!行!”李菁积极响应。

两人一霎也待不下去了,左拉右拽逼迫我和姐姐离开。

……

河塘在安平镇以西,长达半里地,总体形状像倒着的金字塔,上面架着一座石桥。

我们沿着河塘的下游往上游走。下游水面较窄,萋萋水草丛生两侧。因天气闷热,水面生出一层绿色浮膜,远远看去好似一块绿琉璃镶嵌其间。一只野鸭浮在绿膜中,半天一动不动。一只燕子飞来,在河塘上空低低盘旋久久不肯离去,它大概跟我们一样好奇——那只野鸭为何“呆若木鸭”?

我们极想弄清楚那只野鸭是睡着了还是被浮膜困住动弹不得,便扔了几粒石子吓唬它。大概没有被石子击中的缘故,野鸭的反应非常迟钝,过了好一会儿才往一旁挪了挪。从它这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来看,不是饿得没力气了便是生病了。

塘边的小道极其难走,生怕李菁磕着碰着,我和姐姐把心思都放在他身上,根本无暇顾及周围。

“桥上那几个人在看什么?!”走在前面的弟弟忽然说道。

姐姐拉着李菁站住,我也随之驻足朝石桥那里观望。

“不会是神龙出现了吧?!”

“我要看神龙!我要看神龙!”李菁兴奋地直跺脚。

“哥哥说着玩儿,哪里有神龙!”姐姐道。

“嗯,我乱猜的,没有神龙!”

随着李菁小小的步伐,我们继续慢腾腾地往上游走。

“又有一位过路的站住了!”不时翘首桥上的弟弟嚷道,“看来里面真有怪物!快点儿走!晚了就捞不着看了!”

“有怪物!快走啊,快走啊!”李菁跟着嚷嚷。

我和姐姐的好奇心也都被吊起来,轮流背着李菁跟着弟弟一路急走。

河塘上游地势较高,水面也宽阔,周围也是水草丛生,但没有一点绿浮膜的影子。

“不是怪物!是一群野鸭子!”先跑上桥去的弟弟大声向我们报告。

闻言,我和姐姐不觉放慢脚步。

“快走啊!我要看野鸭子!”李菁催促道。

“不用急,跑不了它们。”

我以为是很大的一群野鸭子,到了跟前发现只有一只大的和三只小的。

为了李菁的安全起见,我和姐姐将他挟在中间一人拉住他一只手。

四只野鸭是“人来疯”,游得更起劲了,跟袖珍艇似的东奔西突。

那几位围观者看够了,相继离去。我们仍然看得津津有味,正七嘴八舌地评论着那四只野鸭,听到不远处有人叫了声“清莹姐!”

除了李菁,我们姐弟仨都听出是钟清扬的声音。

我本想置之不理,听到王一鸣也来了便转身。

“清越大哥呢?”弟弟问。

“在家看书呢,叫不出来。不过要是知道清莹姐在这里,肯定就跟着来了。”

姐姐笑着接话:“那个书呆子不喜欢出门。”

“这位小伙子是谁啊?”王一鸣指着李菁问我。

“李菁,冯青峰表姐的儿子。”

“哦。小伙子,来咱俩认识认识!”王一鸣说着去握李菁的手,“我叫王一鸣!”

李菁一副又兴奋又羞涩的样子。

“一鸣就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意思!”弟弟给李菁解释。

姐姐笑道:“他才多大点人儿,哪里听得懂。”

“咱俩也认识认识!我叫钟清扬!”

李菁一边与钟清扬握手,一边狡黠地望着他笑。

“笑啥呢?”

“嗯……你的名字是女孩名。二姐姐就叫清扬,不信你问问她!”

“是吗?!”钟清扬装出一副大为吃惊的表情,“二姐姐,你也叫清扬?!”

姐姐、弟弟和王一鸣皆被逗笑。

笑罢,王一鸣问道:“刚才,你们那么起劲地看啥呢?”

“野鸭子!有四只!”弟弟说。

已经松懈下来的四只鸭子,大概也感受到有新的围观者加入,又抖擞起精神列队游旋。

“鸭妈妈带着三只小鸭子又开始做游戏喽!”李菁开心地嚷嚷。

“下游那只会不会是这些小野鸭的爸爸?”弟弟想起来说。

我道:“有可能。”

钟清扬随即刨根问底。姐姐和弟弟你一言我一语作了描述。

“很可能是犯了错误,被鸭妈妈驱赶到下游反省去了。”钟清扬发表自己的看法。

李菁很认同地“嗯”了一声,然后郑重其事地说道:“我爸爸要是犯了错,我妈妈就说——‘你滚出去!’我爸爸就到院子里待着去了。”

大家怕伤了李菁的自尊心都不敢笑出声,各自无声地排解内心的狂笑。王一鸣朝天上望着,脸憋得通红;钟清扬蹲在地上,手抵着额头身体不停地颤抖;弟弟趴在桥栏上,跟钟清扬一样身子直抖。一只手拉着李菁的姐姐,用另一只手紧紧捂着嘴巴;拉着李菁另一只手的我,拼命咬着下嘴唇。

李菁浑然未觉,径自唱起《数鸭子》。这首儿歌旋律流畅、趣味盎然,我们不觉都跟着哼唱起来。

四只野鸭子大概累了,缓缓地向隐蔽在草丛里的家游去。“小鸭子!再见!再见!”李菁挥着小手跟野鸭们告别,看到有小鱼儿跃出水面,又连忙给它们通风报信,“小鸭子快回来!小鱼儿出来了!小鱼儿出来了!快回来啊!”

“它们听不懂人说的话,你喊破喉咙也没有用!——哎呀,忘了把这几只蚂蚱喂给它们了!”弟弟说着,从地上拾起用狗尾巴草串在一起的蚂蚱。

王一鸣随口问道:“从哪里逮的?”

“那里!”弟弟朝我们去过的那片山坡指了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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